“又隆一遍,好看吧?”
女性的胴體之美實則我欣賞不了,我干巴巴地點了點頭,招呼她,坐。
“你還挺怪的啊,我見過一些人,對待父母也未必多孝順,唯獨死的那一刻哭天搶地,唯恐被人點著鼻子罵不孝,你倒好,怎麼這個時候了,還不哭啊?”
“這不還沒死呢麼?”
姑娘不依不饒:“如果這就救不活了呢?”
我只得嘴硬:“救不活也不哭。”
“就這麼干坐著怪沒勁的,講點什麼讓我樂一樂吧。”
“我有許多關于隔壁老王的笑話,你想聽哪個?”
“來一段兒最黃的唄。”
我挖空心思想了一個,講出來。可人姑娘回饋我一個木疙瘩似的表情,我意識到自己大失往日水準,于是徹底不想說話。
“這早晚溫差挺大的呀,我都快凍死了——”
秋天這就真的來了,夜涼如水如緞如冷氣開足的太平間,我團緊了身子,感受自己一點點僵硬,一點一點風化,一點一點與這混沌的夜晚融為一體。
直到我爸的主治走進來,我“蹭”一下彈起來,根本不受控制。
主治醫生說:“老先生搶救回來了,雖然這會兒生命體征——哎,你別跪、你別跪下啊!”
醫生們把老袁從鬼門關拉回來以后,我總算也活過來,能收拾心情和人姑娘聊一聊。我想起一個折磨我許久的問題,便問:“我想知道,是不是那個姓瞿的王八蛋導演潛了小離,又始亂終棄?”
姑娘答得干脆:“不是。”
我皺眉,磨亮一把藏在心里的刀:“那麼……難道是那天在酒吧的兩個兔崽子之一?”
“也不是,小離是上那兒解悶去的,跟那倆都不算熟。
她那陣子特糾結,特苦悶,因為對方是有家室的人,擺明只想跟她玩玩,她說她本來也就是幫她哥去要個簽名,沒想到……”
三十七、醉死當涂(上)
這姑娘的話無疑是晴天霹靂,但我細細一想,突然意識到也并毫無可能。當時在電視機前的我太過粗心,他們在《X-girl》里的每一次四目交匯、每一次肌膚接觸似乎都有跡可循。
如此一來我便面臨著選擇。人在很多時候都有可能面臨選擇,這是一門相當難的活計,據我所知許多歷史上相當牛逼的人物都曾一失足遺恨千古。錯的時候做對的選擇不行,比如洪承疇,對的時候做錯的選擇也不行,比如吳三桂,他倆都不得好死,歸根結底他倆都失了氣節。
但你要在娛樂圈這樣的地方談氣節,是要被人笑掉大牙的。我快二十七了,不至于這麼單純,說到底這件事吃虧的不是我,目前來看最好的選擇還是不管,不問,繼續拍我的舞蹈電影,排我的《醉死當涂》,表面上與顧瞿二人打哈哈,只要保持內里良知不朽,道德不爛,也就不算太失了氣節。
然而后來我又想起病榻上的老袁。老袁這一輩子,除了屎尿不禁實在糊涂到不行的日子,其余時候的立身標準一直都高。想起他如何跟那些連停車費都不肯繳的車主斗爭到底,錙銖不讓,我就感到汗顏。所以糾結再三,我還是決定以飛蛾的姿態投火一次。
我去新片的訓練基地找顧遙,面對我那夾著些許稚態的質問,對方竟不以為忤,輕松表示,你已經簽約了,《大舞蹈家》的前期宣傳上也已經有了你的名字,這個時候提出解約,違約金將是非常大一筆數字。
他還說不僅如此,我參與所有的商業活動都要公司同意,沒有他的首肯,《醉死當涂》就別想上舞臺。
然后他就跟兄長似的拍了拍我的肩膀,一邊耐心教導我忍一忍,一邊把我往門外送。
顧遙不愧是數奪影帝的實力派,寓演技于舉手投足生活之中,左看如堯如舜,光輝敞亮,右看如狗如彘,分裂得就跟遭人一劈為二似的。我第一次覺得他是這麼比不上黎翹。連腳丫子上的汗毛都比不上。
顧遙這人很精,精到可以用洞察人心,他應該看出了我在想什麼,慢悠悠地瞥了我一眼說,你不是問過我為什麼要簽你嗎?
我猜他這是要說實話的樣子,于是不插嘴,認真聽著。
顧遙似是料定了我不敢在這里生事,還沖我笑得挺英俊:“我老婆在黎翹那兒寄養了一條狗,所以我也把他的狗牽來了。”
我返身就走,兩步之后折回來,一拳正中顧遙下頜。
這一拳我不遺余力,估計至少也得崩掉影帝同志的一顆牙。我要跟張大膽再多學一點,能在周圍人一擁而上前直接把他撂趴下。
有人上來就給了我一個嘴巴子,比黎翹下手還黑,趁我眼冒金星之際,又有人往我身上招呼。
眼看要被一群人狂揍,我決定拿出潑勁兒跟丫死磕,大喊道:“你他媽要打就直接把我報銷了,否則我這一張嘴必定逢記者就說,說你顧影帝怎麼道貌岸然又怎麼無惡不作,還甭怕人不信,你跟小離的照片我手上可都有呢!”
最后一句是我唬顧遙的,估計他也不會一下就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