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痛苦感染了黑諾心底的傷,他一直一個人孤獨地舔撫著巨大的傷痛,這一刻他放任了自己,依偎了這個可怕可恨卻又是對自己最好的人。
施言的頭埋在黑諾的肩窩里,一遍遍地:“黑諾、黑諾、我的黑諾……”黑諾由開始僵硬筆直到放松下來靠在他懷里,到有水滴落在肩頭,黑諾才伸出了傷痕遍布的手去輕拍他。
等施言的情緒一平復,黑諾立刻就退出了他懷抱。施言一拉就拽了他回來,拿起他的手,黑諾沒有拽動,尷尬的被施言端著兩只手看,上面大大小小的口子,全都是黑顏色的,最長的一條2厘米多的還可見沒有長合呢。黑諾抽手:“臟、手臟。”
施言握緊了手,拉著黑諾就走,黑諾急忙叫:“施言,你等等,我上班呢。”
施言停下來,黑諾解釋:“還沒到午休呢,我們中午才休息,現在不能走。”
“不上班,回去。”
“回哪?不上班我要去班長那兒先請假。”黑諾以為施言就是拉自己出去說話。
“回去上學,不用請假,你以後也不會回來。”
“我,”黑諾不知道怎麽告訴施言,自己不可以去復課。現在爸爸還是不正眼瞅他,想起來就一頓罵和幾耳光呢。
“是不是沒有考好,再加上你是文科生的事被他們知道了,所以你家特別生氣,不要你去復課了?”
黑諾點頭。
“交給我,我去和他們說,你一定要去復課。”
“你別去,我爸他還在生氣呢。萬一連累你呢?”
“你別管,我來管,你必須去上課。”
黑諾請了假出來,他已經換回了自己的衣服,因為他是臨時工,所以那些裝備其實是別人的。
被施言帶到了校園外的的稻田邊,施言才開始發問、要黑諾把這一段發生的事都告訴他。黑諾說的很簡單,就是沒有考上大學和文科的事。施言問怎麽找到那里的工作,黑諾告訴他要過了國慶節才有正式的招工考試,是媽媽見爸爸看見他就氣不打一處來,所以才要他先在家屬站做臨時工。
家屬站就是企業職工象黑諾他爸這樣的,娶了沒有工作的女人以後,企業里為了安置她們成立的附屬部門。里面當然都是最沒有權勢的企業底層聚集的地方,她們也因為沒有學歷、沒有技術而做著不定時、不定向的工作。企業里有什麽臟活、累活就安排給她們,而工資是極為可憐的,他們以後的退休工資也是不足以糊口的[1]。隨便說一句,文革才結束的時候,施言的母親也是家屬站里的一員。
第64章
施言帶著黑諾去父親單位的招待所吃的飯,并且在這里打的電話通知家里不回去以及安排一會簽字買單的事。黑諾拿筷子的手上黑色的傷要施言難以下咽這頓飯,飯前洗手他看見了黑諾因痛而抽動的眉。飯後他握住黑諾手的時候,才發現在左手手心里也有一道嚴重的傷:“這都是電焊弄的?”
黑諾點頭:“我還不太會,才這樣的。”因為臨時工,所以不發配備的,黑諾沒有護手的手套才會弄出這樣的手。在大人們下午上班以後,施言和黑諾回到了黑諾的家里。施言要他把書本都整理出來,準備明天去上學,黑諾其實不是相信他的,卻不想拂了他好意,就去拉床下的紙盒,施言也蹲過來幫他。
一些藥入眼簾,施言拿起看過,啞了聲音:“你又尿血了!”
“都好了。”
“什麽時候?”
黑諾跳了起來,尿血就連帶想到高考、高考就想到考前,他心里驚怕,一直都不去回想的事情被揭開了掩蓋,他本來面對這人也封死的記憶,現在被施言拎出來,黑諾恥辱自卑又恐懼。
一看這反應,施言的心就沈下去了,苦澀地說出答案:“考試的時候。”走向黑諾,只想把他抱在懷里,黑諾,究竟受了多少罪?黑諾退到桌邊無處可退,施言抱他的時候,黑諾拒絕著:“別、別,”卻不敢使大力,他怕激起施言的狂性。
“對不起,黑諾;對不起,黑諾……”高傲不可一世的施言虔誠地在道歉,他恨自己,恨假期的逍遙游,恨為什麽不來找黑諾。即使在忙於應酬,哪怕他脫身一會不就可以來看黑諾。以前他和哥們在一起,不是也要抽空出來看他一眼的嗎,說到底,施言還是心里上閃避著黑諾。施言沒有注意的是他沒有恨那個下午,在以後的歲月中,他也從來沒有說過恨那個下午發生的一切。他對不起的不是那個下午,而是引發黑諾的病,是黑諾孤獨無依時自己不在身邊。
施言的痛苦轉化為禁錮黑諾的力量,要把他揉進自己骨血的力量。黑諾被他勒得腰都折了一樣咳嗽出來,施言才醒悟得放軟了手臂。對著那清澈的眼睛:“黑諾,對不起。”
“不是,與你沒關的,我如果沒有騙他們,說不定現在也考上大學了。”黑諾去揀書本,施言蹲在他身邊。黑諾就又抬頭,有些為難開口:“施言,如果我爸罵了你,你別生氣,走就行了;而且他們如果不同意我去復課,你也別頂撞他們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