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正真問他怎麼出來的,陳幸昨晚還在控訴他監護人沒收他門卡和鑰匙的事情。
陳幸向后仰,身子靠在椅背上,有些興奮地告訴蔣正真:“我從十六樓爬下來的。”
蔣正真呆了呆,懷疑地看著陳幸:“你他媽有有病吧?”
“真的,我手現在好像廢了。”陳幸老實地抬起左手,給蔣正真看他的血泡和抓水管時滑出的血痕,“可能還有點肌肉拉傷,已經握不緊了。”
蔣正真搖搖頭:“你真有病,沒跑了。”
“不是,”陳幸沉思了一會兒,道,“我覺得我和林修承很奇怪,他憑什麼這麼管我?”
“你們是有點兒超過監護人和被監護人的關系,”蔣正真評價,“可我看我弟那個監護人,我靠,一禿頂日耳曼,就他來英國的時候出現了十分鐘,哪像你這個,這麼牛逼。”
蔣正真不知道陳幸和林修承的淵源,他只知道林修承是陳幸在英的監護人,他又說:“哪有這麼有錢的監護人呢,還對你這麼好,別是另有所圖吧?”
這都沒說到陳幸糾結的點上去,他有點意興闌珊地攪攪杯子里的冰塊。
陳幸野慣了,他反感林修承這樣管束他,可更反感安然享受這種管束的他自己。他怕極了這樣溫水煮青蛙的變化,一看見林修承,他就想起夢里的那一雙又熱又燙的手,明明林修承和他都沒有那個意思,他卻做了這種夢,陳幸再也不像陳幸了,他上一秒坐在窗臺上想事兒,下一秒已經一個沖動,從樓上翻了下來,逃離了那所漂亮的監獄,出來找自己。
蔣正真見他一個人發起呆來,眼睛掃了掃窗外,一輛跑車停到馬路正對面,那是他肖想很久的款,他就多看了幾眼。
陳幸手機響了,是林修承,他想想還是接了。
“在哪兒?”林修承問他。
陳幸道:“在登機口,我要回國了。”
“為什麼?”
“因為你關著我,”陳幸弱弱地說,他也知道自己理由不充分,他剛才一時熱血上頭,這會兒冷靜下來,覺得自己可能過不了林修承那關了,又補充,“還嘲笑我。”
“哦?”林修承下了車,他帶了一副墨鏡,一身黑西裝,終于像個黑社會,氣勢洶洶地往咖啡廳走過去。
陳幸聽著林修承話筒里有腳步聲,便問他:“你在哪里?”
他身邊的玻璃被敲響了。
林修承就站在咖啡廳的玻璃墻外,面無表情地看他。
陳幸也面無表情地和他對視。
“出來吧。”林修承對陳幸說。
陳幸和蔣正真說了拜拜,拖拖拉拉地拎著自己的雙肩包,踱到外邊,灰溜溜跟著林修承上了車。
林修承車上的屏幕正在循環播放陳幸爬樓視頻,林修承一聲不響地開車,車子密封性好,柏林之聲的音響三百六十度環繞著他們,全是視頻嘈雜的背景音。
“好爸爸,”陳幸苦著臉認錯,“別放了,我知道錯了。”
林修承直視著前方:“你沒錯,是我不好,我不該關著你。”
陳幸求饒:“那是為了我的身體著想。”
“嘲笑你呢?”
“我……我本來就是剛剛發育……”陳幸臉皮再厚也說不下去了,他換了一種思路,把給蔣正真看過的手伸到林修承眼前去,“痛死啦。”
距離爬樓過了一段時間,他的手看起來更可怕了,青青紫紫,全是血痕,陳幸又伸手捏了捏林修承放下檔位桿上的手:“也沒有力氣了。”
“我們去哪里啊?”他又問。
林修承依舊保持沉默,陳幸仿佛在被凌遲,他不安地在座位上扭來扭去,說了幾個他很拿手的用來騙小姑娘糖吃的冷笑話,林修承嘴角都沒扯一下。
陳幸唉聲嘆氣,車子停了。
“你到底在想什麼?”林修承按掉了屏幕,車里變得很安靜,“你想出門,只要告訴我,我會阻止你嗎?”
陳幸頓了頓,他覺得難以啟齒,但是不說清楚,他一個人承受這麼沉重的事,這不是他的做事風格,陳幸就是死也要拉個墊背的:“我遺精那天晚上好像夢到你了。”
林修承猛烈地咳嗽了起來,好一會兒才停下來,他轉頭看著陳幸:“你說什麼?”
陳幸說了一遍,已經自暴自棄,非常隨意地又說一次,還有認真和林修承討論的趨勢:“我遺精不是做夢嗎,我夢到你摸我。其實我也不確定是不是你,可是也沒別人那麼摸過我,一般小姑娘的手都挺軟的,不是那麼回事,你說是不是因為你前一天……”
“行了。”林修承制止他,“你別說了。”
他又發動了車子,開了一會兒,他才說:“我帶你去吃飯。這事揭過,但要是再有下次——”
“沒下次了。”陳幸舉手表忠心。
林修承看他一眼,不搭他的腔了。
餐廳還是上次攔住陳幸說他衣冠不整的那一家,只是老板換了人。
陳幸站在離門口有一段距離的地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穿著,現下是十月底,他穿得比上次要靠譜一點,T恤和長褲還有球鞋,然而還是應該沒有滿足米其林三星的就餐標準。
如果陳幸沒有擅自出門的話,林修承是打算下午帶他出門逛一逛,挑一樣禮物再來吃飯的,因為今天實際上是個很特殊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