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洗掉標記的失敗率有六七成,那麼去那家醫院做手術的失敗幾率可能就高達八成。
有極大危險性。
燕也然還是答應了。
那時候醫生覺得他真的很蠢,是那種死腦筋的小孩兒。
但是見到江棄以后,醫生又覺得,燕也然的逃避是對的。
江棄看似謙遜的外表下,隱藏著他自己都看不見的傲慢。
他沒有辦法給燕也然安全感。
或許在燕也然看來,和江棄在一起的概率甚至小于手術成功。
……
江棄從醫院出來的時候,臉上一片慘白。
醫生的話像是對他的判罪,一字一句刺得他太陽穴跳痛無比
——你標記了他,又不負責,那為什麼還要找上他?你知不知道他的腺體已經沒有辦法再耗了。
——我不明白,明明Alpha就在身邊,為什麼病情還會惡化?他生理熱的時候你在干什麼?最佳的治療時期不完成分化標記,你在干什麼?
——他要做手術,沒辦法不做,否則這輩子跟著你這種人,誰知道下一次他發病還救不救的回來!
江棄的臉色慘白,神情恍惚,渾身冰冷。
在十分鐘后,電話打來。
江棄接起電話的時候,手還在顫抖。
“江先生,查到燕也然的身份證信息購買了半小時后的XX航班,將要起飛。我們剛才根據這個信息去調了相關監控,看到他兩個小時前就上車前往機場。”
江棄的大腦在那一刻一片空白,唯一剩下的念頭就是找到燕也然。
他立刻朝機場奔去。
也是在這一刻,江棄才終于明白,為什麼燕也然不愿意告訴他一切——
當他從宗越口中聽到燕也然的過去,當他從醫生口中聽到燕也然的決定,這一切讓江棄無法承受。
他忽然覺得自己扯斷了一條線。
那一條線孱弱卻堅韌的發絲,千鈞之力壓在上面都不曾斷,但只是被江棄漫不經心地一折,便斷成兩截。
他搞砸了一切。
……
江棄無論再怎麼趕,仍然錯過了那一班飛機。
他真的弄丟了一個燕也然。
那個燕也然曾經為他奮不顧身,曾經對他無條件信任。
那個燕也然就算自己受了委屈也絕不肯怪罪在他身上,那個燕也然足夠笨足夠天真足夠無知,也足夠愛他。
重逢以來,江棄總以為是他不計前嫌給了燕也然機會,是他網開一面重拾舊愛。他們的重修于好是因為江棄不介意了。
所以當燕也然表現得乖巧,江棄就拿出足量的愛。
當燕也然不聽話,江棄就會設想是那空白的十年所帶來的不確定性。
他會質問燕也然為什麼在他寓此言。面前小心翼翼,討好示弱。他也會懷疑燕也然是不是還如十八歲時那樣愛他。
可到這一刻,江棄竟然才后知后覺明白一個他早就該明白的道理——
從頭到尾,燕也然才是他們當中真誠的那一個,勇敢的那一個,也是擁有資格談是否寬恕過去的那一個。
燕也然對江棄的愛是毫無保留也毫不懷疑的。
但江棄的愛,卻建立在他確定燕也然愛他的前提下。
從十年前就是如此。
必須要燕也然把自己的心都剖出來給他看,告訴他:江棄,我沒有你不行。
江棄才敢卸下內心的防備,去回應那份赤忱。
江棄沒有燕也然的膽量為一場看不到未來的愛萬死不辭。
這種卑微何嘗不是一種傲慢。
倘若他有燕也然那樣奮不顧身的勇敢呢?
倘若他也能做到,無論是否擁有愛,都敢去愛,他們是不是不用走到這一步?
江棄忽然卸了力,靠在機場外的護欄旁。
過往的車輛,接送著這座城市來來去去的人。有人離開,也有人留下。
江棄和他們不一樣。
他沒能留下自己想要留下的人。
電話再次響起的時候,江棄已經沒了心情接起。
可又擔心是關于燕也然的消息,因此目色空洞地接了起來。
他沒有說話,對方也沒有說話。
那一刻,江棄的背脊忽然挺直。
是誰?
他剛要拿開手機看來電顯示,忽然聽見了對面傳來說話的聲音。
他想念已久的聲音。
燕也然笑著叫他:“江棄。”
江棄好像喘不過氣,他張著嘴,卻不敢呼吸得太用力,唯恐吵到燕也然的聲音。
對面的燕也然語氣輕松地問:“你回來了嗎?今晚想吃什麼,我去買菜。”
好像他們沒有吵過架,沒有對峙過,他沒有走。
江棄很急迫,又努力克制,嗓音嘶啞顫抖:“你在哪里?”
“我在小區樓下散步呢。”
他沒有走。
江棄只留下這一個念頭——
燕也然沒有放棄愛他,也沒有放棄信任他。
燕也然還是決定為了那小于兩成的希望,留下。
“等我,我現在回來。”
江棄找回了他四肢百骸的力量,立刻站起身,慌亂顧盼才找到自己的車,不肯掛電話,一邊發動車子一邊不斷地喊著,
“然然,再等我這一次,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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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無雙更,打磨一下接下來的劇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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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防新讀者不清楚,前排提醒:這是我第一次一章收到那麼多評論,我是既高興又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