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無數次希望和燕也然聊個明白,讓燕也然告訴他,自己應該怎麼做才能彌補那些缺失。
江棄一開始覺得,燕也然照顧苗苗這件事,應該頂天一兩天就能解決。
結果一連過了一周,還沒個結果。
事實上前兩天嚴平秋找過江棄。
這個看上去強勢依舊的女人說著說著就開始服軟,跟江棄示弱,說他們已經做好了和苗苗好好溝通的準備,這次是真的會跟女兒敞開心扉。
就是希望江棄從中調合一下。
因為燕也然這個人,看上去好脾氣,實則相當有原則。
只要苗苗說不見,他就不放人。
于是今天江棄也找了燕也然,跟他聊起這個事。
江棄問燕也然:“這件事,你想什麼時候解決。”
他問的是李苗苗。
結果燕也然一慌,誤解了他的意思,埋著腦袋說:“再給我一點時間吧。”
江棄才終于知道問題所在——
不是李苗苗的出現導致了他們之間的對話被拖延。
而是燕也然在刻意躲避和他的私下相處,繞著彎子的不肯和江棄聊明白。
其實江棄陪著他們這麼多天,也知道,李苗苗的心情恢復得差不多了。
她最大的問題,就是對醫大毫無興趣。她不希望自己拼死拼活地考試,最后去學的卻是一個她抗拒的專業,走一條她完全不熱愛的路。
而嚴平秋在這幾天的自我反省后,也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思想準備。她們兩母女是可以聊的。
但李苗苗不提,燕也然也不催。
一方面是燕也然希望給嚴平秋更多的措辭空間,一方面,很難說他不是在逃避江棄炙熱凝視的眼神。
于是這麼拖著又是一天。
今天因為是工作日的夜里,江邊公園人不算多。
燕也然帶著李苗苗散步。
江棄不想逼燕也然,只得隱忍不發,繼續跟在兩人后面。
“就是那里,看到了嗎?”
燕也然給李苗苗指了一個方向,說以前他就喜歡在那個地方散步。
然后又給李苗苗指另一個地方,說:“我以前每個周末就在哪里看書,有時候放學一個人,也會到這里來等著看日落。從這個方向看去很漂亮。”
江棄原本只是安靜地跟著,臉上還帶著一種縱容而無奈的笑——知道燕也然在給自己緩沖的時間,他有耐心等。
但在聽見燕也然的話以后,江棄忽然又笑不出來。
江棄曾有很長一段時間,以為燕也然作為燕家小少爺,是在蜜罐子里長大的。
也因此,那時候燕也然無論再怎麼跟他套近乎,和他示好,他總冷眼相待,讓燕也然離自己遠點。因為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
放學時,燕也然屁顛屁顛跟在他身后,說要和他一起寫作業。江棄就覺得十分不理解。燕家的豪宅不夠他造反的嗎?怎麼一定要纏著自己?
十六歲的燕也然小小一只,像蹦蹦跳跳的兔子,繞著江棄,把他煩得要死。
江棄不做作業,更不會放學以后和燕也然待在一起,就冷冰冰地拒絕,說:“你自己寫。”
直到如今他才知道,當年被他趕走的燕也然,其實放學以后也沒有回家。
年少的燕也然,曾在這些地方一個人流連忘返。
他在草地上寫作業,在石頭凳子上看日落,等到天黑,又背著他的小書包一個人安安靜靜走回學校。
江棄記不得他拒絕過燕也然多少次。
因此他也算不出來,燕也然一個人看過多少次日落。
江邊的觀景臺前,李苗苗突發奇想地問了燕也然一句:“然然哥,你是學什麼專業的呀?”
江棄原本想要走近的腳步頓了頓。
他從離他們一兩米的距離,忽然就拉開了些。
但仍然能聽見燕也然的聲音。
很輕松,聽不出任何難過遺憾,道:“我沒有上過大學。”
江棄最近很容易就感到心臟疼痛,或是呼吸滯澀。
一開始他以為是心理作用,但此刻那種劇烈的刺痛,又好像是千真萬確地發生。
不過李苗苗并不能感受到這句話的沉重。
在她看來,燕也然渾身上下充滿著樂觀快樂的因子,所以她下意識會認為那不是什麼大事,甚至追問燕也然:“那你以前沒有想要學的專業嗎?”
燕也然告訴她:“說出來可能你會有點壓力,我以前想考醫大的。”
江棄知道。
那時候燕也然成績好,而且目標明確。
他一直想學醫,高中三年都在為此努力。
“那為什麼沒去呢。”
江棄很想讓李苗苗閉嘴。
但她什麼都不知道,所以并不能怪罪于她。
燕也然也是個心大的,好像那些過去并不是他的陳年舊疤,張口就來:“啊,因為我當時——”
江棄忽然邁出兩步,抓住燕也然的手,有些用力地把他拽進懷里,然后對一臉驚奇困惑的李苗苗說:
“對不起,我可以稍微打斷你們一下嗎?”
“你都已經打斷了……”
李苗苗其實有點怕江棄,部分原因來自于omega對Alpha的異性相斥,還有個原因就是,每當她想挽燕也然的手或是想要靠得更近的時候,江棄就會用一種意味不明的幽深目光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