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想想也對——
江棄這樣子實在古怪, 把衣服當人,鼻息埋在里面嗅個不停,像失去理智后暴露出的某種純粹動物性的依賴。
當然是病了。
病得不輕。
燕也然怕他真燒壞腦子,就跟江棄硬碰硬,但一點都沒能撼動江棄的那副倔強。沒拽兩下,忽然聽見江棄鼻音濃重地發出一聲低聲的哼哼。
燕也然一頓,以為自己太使勁兒,弄痛了江棄。但他又覺得不至于,他那點兒力氣,在江棄硬邦邦的骨頭跟前一點不夠看,怎麼至于傷了江棄。
還沒來得及想明白那聲悶哼自何而起,下一刻,燕也然忽然感到天旋地轉,緊接著就腦袋撞在柔軟的沙發上。
再抬頭,發現自己已經被江棄壓在身下。
江棄連眼睛都沒睜,好像燕也然和那堆衣服一樣,只是他尋求味道的一種方式,抓住就不放,手臂箍得很緊,整個人埋進燕也然的頸窩。
“唔……”燕也然心里一驚,推了一下,“江棄,我喘不上氣。”
江棄腦子不清醒,抱著他的時候真是一點力道沒收,加上渾身的重量結結實實地壓下來,燕也然感覺這是塊滾燙的大石頭,把他砸得眼冒金星。
他忽然不合時宜地想,平時他也和江棄親熱,那會兒怎麼不覺得吃力。
是不是江棄每次都照顧著他,輕了重了全都把握著分寸。
要不然這會兒他怎麼好像要被揉碎了。
還沒想明白,身上的人忽然有了動作,一邊輕輕蹭著他,一邊拿腿頂開他的膝蓋。
“江棄?”
燕也然抬手拍了拍江棄的背,以為他醒了,結果叫了聲,又沒反應,只是動作仍在繼續,一只手已經探進衣服里。
燕也然就像哄小孩兒一樣,低低說道,“你發燒了,我們得去醫院,好嗎?”
江棄恍若未聞。
“江……嘶,江棄,你是醒著嗎?”
沒醒怎麼這麼能折騰,會咬脖子,還會解扣子。
連推了兩下,發現江棄根本不聽也不停手,燕也然就佯裝發火,一巴掌抵在江棄腦門上,抬高音量道:“別動了,你發著燒呢,再這樣我就生氣了。”
“不許生氣。”江棄終于說話。
或許是這話太生硬,他很快又換了種語氣,和那種不容置喙的口吻截然不同,低低啞啞,帶著鼻音,就跟受了委屈的是他一樣,說,
“然然不要生氣,是我不好,對不起。”
“啊……”燕也然差點被策反,“不、不是真的生氣。”
只是江棄的體溫過高,不容忽視,他只能又一次故作嚴厲道,“總之你快起來吧。”
江棄是道歉道得利索,可動作一點沒在客氣。
迎著燕也然的巴掌就湊了上去,一口咬在燕也然的唇上,堵著他聲音,齒尖碾磨著,時輕時重,唇齒交接的間隙還回了句嘴:“不起來。”
只這麼一句,也沒什麼威懾力,但不知道為什麼,燕也然突然就卸下力氣了,心里軟得一塌糊涂,好像現在江棄不管做什麼他都肯。
很多時候燕也然都感覺得出來,江棄在他面前很克制。
像現在這樣強勢,似乎是不被燒壞腦子就做不出來。
可莫名的,燕也然覺得這樣的江棄才離他更近。
大概是因為兩個人走到現在,一切來之不易,他們這段時間都表現出了一種很微妙的拘謹。
江棄收斂自己的本性,而燕也然也很少表現出他的貪心。
兩個人都想要讓自己在感情中變得聰明,想把一切都控制得剛好,于是按針走線地去編織他們的天衣無縫。
可燕也然不知道,正因為他很少表現出自己想要什麼,江棄常常就接收到他不想要什麼。
燕也然但凡說不要,江棄就特別認真地考慮,然后真的不給。
比如最近燕也然找工作,因為心里著急,想要快點讓一切步入正軌,所以安排的面試也就很多,一個接著一個。
燕也然手機關了靜音,一出門就很難聯系上。一開始江棄還會準時準點地打來電話,就算燕也然漏接,也很快會打回去。
可自從有天夜里,燕也然打趣說:“江棄,你好黏人呀。”
江棄突然就變了。
他開始配合燕也然的時間,那之后做什麼都點到即止。
燕也然把精力都放在面試上,江棄說不打擾就不打擾,每晚睡前一個淺淺地接個吻,那還得掐著秒,只要燕也然喘得厲害些,江棄就立刻停下。然后躺下閉眼,一點多余動作都沒有。
江棄在這方面表現出了一種獨特的固執——或者說一根筋。
燕也然沒有談過戀愛,唯一的經驗都是靠想象,靠借鑒旁人。
可是他覺得江棄應該會的,江棄還有個差點訂婚的前男友呢。
那他為什麼不知道,談戀愛嘛,偶爾欲拒還迎一下是情趣。
比如燕也然說“抱得有點熱”,其實就是心里開心,嘴上就撒嬌,江棄哄哄就好了,真的不用松開手去開空調。
但江棄什麼都當真。
燕也然當然知道,江棄是不會怕他的,對他的所有謹慎小心,就是讓著他,想把他照顧得更好。
可這種事事都分寸剛好的禮讓,哪里像談情說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