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確話沒說完,江棄不知何時已經從辦公桌那頭繞上前來,胳膊一抬,扼住周確的喉嚨,指節微屈,硬生生截斷了他的聲音。
唐綽在旁邊嚇了好大一跳,但是剛想站起身,就被又一股威壓給擋了下去。
江棄仍然沒有爆發出特別大的怒火,但他的臉色陰沉可怖,森然地盯著周確,說:“收回你的話。”
周確死鴨子嘴硬,反問道:“呃……收、他媽哪句?”
“他不用和溫如生比,也不用和任何人比。從來只有他,沒有別人。”
江棄瞇了瞇眼,指骨抵著周確的喉嚨,逼得他張大嘴呼吸,冷聲道,“關于溫如生……你如果實在喜歡,就自己去追,別成天找事。”
說完,他松了手。
周確一捉到空氣,嗆得不行,弓著身劇烈咳嗽起來,就這樣還不忘和江棄吵吵:“老子他媽的不想追啊?媽的,每次我看上誰,最后都他媽圍著你轉了。我拿你當兄弟,不跟你爭,還他媽成我的錯了?!老子真的無語,你怎麼松手了,你弄死我得了,操——”
“打住吧!”唐綽頗為艱難地抬了抬手,說,“千錯萬錯,是我的錯,是我一開始想得太簡單。我也不知道他就是你那個心心念念的初戀——誒江棄,江棄你去哪兒?!”
他們沒能叫住江棄。
兩個客人還在辦公室,江棄卻徑直離去。
那時候三個人都各懷心事,但沒人發現江棄的失控其實是因為易感期的到來。
江棄自己也不知道。
他甩下兩個人,頭也不回地往家去的時候,心里只想著燕也然。
他討厭從別人口中聽到有關燕也然的評價,那些話讓他意識到,這些年他和燕也然的牽絆太少,少到所有人都不肯相信他對燕也然的認真。
江棄想要見到燕也然,堅信這樣才是自己最佳的急救措施。否則他就要陷入極端的暴躁中了。
可燕也然不在家。
明明江棄是知道的,燕也然要到傍晚才會回來。
可那一刻,他還是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好像燕也然不是出門找工作,而是丟下他跑了。
一種熟悉的恐慌感涌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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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棄少年時唯一的一次動心,是一樁無頭公案,與他短暫的青春一起不了了之。
他對于人與人之間可能發生的所有親密,都停留在那時候的認知。沒有人再用燕也然那樣純粹熱烈的眼神望著他,也沒有人可以讓他為駐守整整十年。
江棄曾以為這種缺失,會隨著時間慢慢被彌補。
被他視為不可逾越的高山終將被跨過,所有以為忘不掉的記憶都會成為漫長人生中無關痛癢的小小插曲。
他聽信所有道理,聽信唯一挽救他于水深火熱中的假設,聽信人會長大,會從那個對一切都不可放手的少年時,成長為最終不可撼動的樣子。
他假設和燕也然都是。
可事實卻與江棄所想正相反。
在日復一日的蹉跎中,這種缺失沒有被彌補,反而被無限加深。
他和燕也然也沒能如假設般好好長大。
他們是兩個自以為聰明絕頂,實則笨到無可救藥的同類,都以為自己成長得足夠天衣無縫,可跌跌撞撞擁抱在一起,才發現所有的若無其事都是假的。
所幸,燕也然的偽裝是那樣拙劣,破綻百出。
他每一個支撐不下去的笑容里,全都是對江棄的舍不得。
江棄或許不夠理智,但卻足夠偏執。
于是燕也然每退一步,他也就不甘心地走近一步。
抽絲剝繭后,他得到了命運的饋贈,找出了故作堅強后面真正的燕也然。
可這也沒有結束。
因為江棄也有他的偽裝。
他的從容冷淡展現得很外在,這麼多年演得萬無一失,蒙蔽了所有人的同時,也把自己騙了過去。
可現在江棄演不下去了。
他覺得再見不到燕也然,他就將四分五裂,死于這種痛苦的孤獨里。
就在江棄拿出手機想要聯系燕也然的時候,突然接到了一通久違的電話。
來自溫如生。
他蹙起眉,原本熱切的心情在這一刻變得冷漠。
或許是他離開后唐綽或是周確聯系過溫如生,也或許只是因為溫如生回了國,得找點契機和江棄聯系。
電話接通,溫如生的聲音響起。
幾年如一日的輕浮,開口就問:“江棄,你的性。功能障礙治好了嗎,今年可以跟我上床了嗎。”
江棄扶著額,唐綽和周確這次的擅作主張,讓江棄意識到,有些事情他需要了斷。
于是忍著想要掐斷電話的心情,回了句:“我沒有障礙,并且,任何時候我都不會和你上床。”
“哈哈,無聊的男人。”溫如生好像對這個答案習以為常,又說,“我回國了,約你——”
“不了。”
溫如生在那頭頓了好一會兒,話鋒一轉,說了句:“約你去給我哥掃墓。”
這次江棄沉默很久。
溫如生抓到破綻便順桿而上,指責道:“你不能拒絕,你可不是這種不負責任的人。”
江棄呼吸一滯,頭疼襲來:“還不到時間。”
“我說到了就到了。
”
“你自己去。”
“江棄,你變了。你怎麼能拒絕我這麼一個小小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