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云以為他難過得說不出話,也不再逼問他。服務員上來點菜,刑云心想這都最后一餐了,就不和他計較,便特意多點了幾道菜。
上菜前,兩人還是無話。
刑云在想著如何開口結束合同,而薛贏雙還在背菜單。
刑云思來想去,決定還是單刀直入。然而他一句“我們的關系就到此為止”還沒說出口,薛贏雙就道:“失陪,去下洗手間。”
也罷,不差這幾分鐘。刑云點頭,讓薛贏雙去了。
薛贏雙去了趟洗手間,順道觀察工作環境。他感覺這地方挺正規的,真得來試試。
繞了一圈,他回到雅間門口正要開門,忽然聽到后面有人喊“班長”。
薛贏雙回頭,只見來人是個穿著服務員制服的年輕女孩。那女孩見了他,神色激動,快步朝他走來。
來人正是他那日出手相助的女工小麗。
“你怎麼在這?”兩人異口同聲,說完都笑了。
薛贏雙道:“你不在廠里做了?”
小麗紅著臉道:“那地方我早待不下去了,那天他們讓班長你走,我也跟著走了。剛好我一個同鄉在這里工作,我就來打工了。”
“挺好的,免得待在那里受欺負。”薛贏雙很為她開心。
看到薛贏雙笑容溫柔,小麗原本還帶著笑,卻忽然臉一垮,低頭哽咽道:“班長,我不知道該怎麼謝謝你,要不是你幫我,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那個人欺負我好久了,都沒人肯幫我。”
“沒什麼,小事一樁。”
“我好謝謝你,可是也好對不起你。大家都說你厲害,才來這點時間就當班長,以后肯定能升職,可卻因為我……”
“瞎說什麼,”薛贏雙打斷她,“那種地方,我早離開了早好,我還要謝謝你呢。
”
因為出手幫她而丟了工作,薛贏雙卻一點也不遷怒她,小麗真不知道為什麼有人能這麼好,她一下忍不住,眼淚奪眶而出。
薛贏雙見她哭了,連忙哄:“哭什麼,你還在上班呢!別哭別哭!一會扣薪水了!”
刑云從兩人對話的開始便聽著了。
這雅間以雕花屏風為門,看起來好看,隔音效果卻不怎麼好,因此兩人的對話他聽得一清二楚。
聽著兩人的對話,他又想起與薛贏雙見面的那一日。
明明很纖細的一個人,薛贏雙卻有一股狠勁。那人高馬大的對手隨便一下就把他打倒在地,可他卻不斷爬起來,死死拉著對方,不讓對方再碰那女孩子一下。
別人打架都是面目兇惡,可那時薛贏雙的神情卻堅定而不猙獰。
他不是為了逞英雄,更不是為了賭一口氣,而只是想救人。
刑云不知不覺走到了屏風邊,透過木刻竹葉間的片片縫隙看著薛贏雙。
薛贏雙臉上擦傷的地方還沒好,留著一道明顯紅痕。然而那道紅痕卻無損他精致的五官,反而表現出獨特的帥氣。
“從來沒有人對我這麼好……”
“大家都會幫你的。”
“不,只有你幫我,他們都看到了,但只有你幫我……”
小麗也是個苦命的孩子,人生難得哭這麼幾回,如今一哭如何也止不住。
屏風外,薛贏雙手忙腳亂,一邊拍她的背一邊哄;而屏風內,刑云靜靜聽著。
那哭聲與回憶里的哭聲逐漸重疊,刑云的手指微微發顫。
“你受苦了。”只聽薛贏雙認真道,“一直以來你一個人受苦了。”
屏風門“唰”的一聲被一把拉開,薛贏雙和小麗都嚇了一跳。
只見門后,刑云瞪大著眼,氣息不穩地看著薛贏雙。
薛贏雙這才想起刑云在等他,忙朝小麗道:“我現在還有點事,晚點再去找你,你好好工作,多掙錢。加油!”
薛贏雙把門關上,又趕緊回到座位。他一臉歉意道: “抱歉,遇到朋友耽誤了,她心情不太好。”
刑云還站在屏風前,他的視線自上而下看著薛贏雙,問道:“你當初為什麼幫她?”
薛贏雙一愣,隨即才想起當初刑云也在現場。
一想到自己頂著張和他白月光相似的臉,還被按在地上摩擦,薛贏雙有些尷尬,太損白月光形象了。
但轉念一想,指不定刑云就是喜歡看白月光被按在地上摩擦,所以才找他來當替身。
薛贏雙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這是每個人的本分。”
刑云聽了卻搖頭:“并不是每個人都愿意幫助別人,多的是對別人的苦難視若無睹的人。”
“你很勇敢。”
薛贏雙倒沒想過刑云會說這種話,他受寵若驚,回道:“小事而已。”
刑云道:“對旁人來說是小事,但對當事人來說可不是這麼一回事。”
刑云別過頭,看著屏風上的竹葉,又問:“如果是我,你會幫我嗎?”
薛贏雙心想你欺負別人才有可能,還有誰能欺負你?但刑云語氣認真,他想了想,還是道:“當然會,有什麼事我替你出頭。”
刑云點頭,突然輕笑一聲,轉身大步回到桌前坐下,雙眼直直地看著薛贏雙。
這眼神與先前愛看不看的眼神不同,他目光專注,仔細地看著眼前的這個人。
刑云雖然毛病不少,但是長得太帥了,尤其是那雙大大的下垂眼,殺傷力杠杠的。
薛贏雙別開視線,盯著菜單默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