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牌子的洗衣液,他迷迷糊糊地想,回去要阿姨也買一瓶。
他試著動了動,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那人察覺到他的動作,偏了偏頭,耳朵幾乎都要碰上他的嘴唇,低聲說:“醒了?還好嗎?”
他說不出話,那人就不再問,托著他大腿的手往上緊了緊,把他背得更穩。
他在保健室躺了一中午,下午參加短跑比賽時又遇到那個人,他也看到了他,驚訝地問他:“你好了?”
那人的語氣太過自然,讓他一下子手足無措起來,等他想到了最合適最妥帖的回答,那人已經和同伴說笑著走遠了。
那次比賽他狀態不好沒能進決賽,預賽結束就回到看臺,之后在廣播中聽到了那人拿到第一的消息。
第二天下午運動會最后一項男子16×50迎面接力,班里的同學紛紛跑去加油助威,看臺上空了一半,他不愛湊熱鬧,不知怎麼地也跟去了圍觀。
他看到那人手腕上系著代表最后一棒的紅色絲帶,站在隊伍的最后和同學說話,不知道對方說了什麼,他笑起來,推搡著和人打鬧。
可是當他站在起跑線上,他就好像換了一個人一般。系著紅絲帶的右手在半空中呈抓握狀,微微弓起身作出起跑的姿態,凝視著向他飛奔而來的隊友,年輕英俊的側臉專注而堅定。
當他接過接力棒如離弦之箭沖出跑道時,回蕩在操場上的吶喊聲瞬間翻倍,圍在跑道兩旁的人群發出熱烈的歡呼。
就在這震耳欲聾的助威聲中,葉知謹清晰地聽到了自己的心跳。
從此他就有了秘密。
他從高一起就喜歡上了一個人。
2
想要和他靠近一點。
可是他不會跟人打交道,又是個男孩子,連和他說話的勇氣都沒有,更不要想讓他喜歡自己。
他只敢悄悄在意著他,就連經過那個貼著他照片的宣傳欄也不敢多做停留,唯恐別人發現了他的秘密。
直到他也發現了那人的秘密。
他看到那人和高年級的一個男孩在無人的教室接吻,驚慌失措地跑走了。
他終于知道了即使自己是男孩子也有希望,可是他的希望還沒有點燃就已經熄滅了。
那天他在晚自習后偷偷把他在宣傳欄里的照片帶回了家,和自己短暫的初戀一起小心翼翼收好放進了相冊。
沒想到僅僅一周后他就看到另一個男孩在校門口等那人,兩人一起離開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麼心態跟上去的,等他意識到時,他已經站在了酒吧門口。
他那麼膽小,連喜歡一個人都不敢表現出來,卻鼓起勇氣走進了這個燈紅酒綠的世界。
也許喜歡一個人就是這樣,無論你是怎樣,在他面前永遠都做不了自己,那些自信和勇氣就像蒸發了一般,讓他變得膽怯,變得自卑,變成了一個膽小鬼。
他一次次假裝和他偶遇,在他身邊打轉,只是想和他靠近一點,也許靠近一點他就能喜歡自己。
可是那人從來沒有注意過他。
畢業典禮結束那天,葉知謹躲在被子里哭了很久。
他惶恐的發現自己心動時沒有哭,看到那人坐在課桌上和別人接吻時沒有哭,在酒吧遇到表哥被帶回去教訓時沒有哭,卻在畢業這一晚偷偷哭了。
我只哭這一次,他想,然后就再也不要喜歡他了。
如果他臉皮再厚一點,就可以跟著那人一起出國留學,反正他已經制造了這麼多的巧合。
可是他不想要再這樣了。
他把畢業照放在相冊中那張他從宣傳欄中偷來的照片,那人在他身后一排,他站在最左側,那人站在正中,他們的距離那麼遠,永遠定格在了那麼遠。
3
真正放棄也沒有想象中那麼艱難。
畢竟他們已經畢業,遠隔著一整個太平洋,再也不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同學關系。
時間和距離可以治愈一切。
他讀書、工作,不常想起他,只是他身邊從不缺乏男男女女的追求,也試過和他們相處,最終都不了了之。十年聽起來很漫長,一眨眼也就過去了。
他以為自己已經徹底放下了他。
可是當那人的名字從老爸口中說出,他心中還是涌起微妙的感覺,甚至鬼使神差臨時決定去了從不參加的同學會。
當他在熱氣騰騰的包廂中再次見到他,他想,我果然還是喜歡他。
十年后的他比十年前的他要多一點點勇氣,才能與他春風一度。
他早就知道會和他在餐桌上相見,甚至能和他走到訂婚也不甚意外。
他太過了解他,知道他不會輕易付出感情,也不會輕易被人束縛。
可是他想試一試。
從前他想我只要和他留下一點回憶就好了,但當他得償所愿,他想要那人也同樣愛他。
如果再來一次,葉知謹也許會選擇放棄,那人越是渴望他的身體他就越渴望他的感情。
他小心翼翼若即若離,只是想讓那人多在乎他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