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怎麼養了你這麼一個廢物!”
恐懼如黑沉沉的霧,瞬間包裹了小和。他渾身發抖,知道自己今天大概要倒霉了,他下意識地推了他爸一把,往樓道跑。
暴怒的胖哥抓起一把椅子就朝小和砸了過去,小和被砸中了,后背一陣劇痛,摔倒在地。胖哥沖上前,一腳踹下去。
“還敢跑!反了你了!今天打不死你這個小兔崽子!”
疼、疼、疼,鋪天蓋地的疼。
胖哥踹完了,蹲下來,一手揪住小和衣領,一手打他巴掌。
一掌一掌,打得利落,打得啪啪響。
小和突然奮起掙扎,用力掰他爸的手,喊:“別打我臉,別打,我明天還要上學!”
他爸好像聽見什麼好笑的事情:“上學?你他媽以為你是誰,你考的那點分數以為我不知道?你能考上什麼像樣的大學?你他媽認命吧,還上學,考大學有個屁用,出來一個月還不是三千的工資,能干嗎?!”
他爸一邊說,一邊用拳頭揍他的臉、他的腦袋。
“你以為你上了大學就了不起了啊?你以后還不如你老子我!你就乖乖給我好好送貨,考個屁的大學!”
疼,火辣辣的疼。
小和知道,自己的臉一定腫起來了,眼眶一定青了。
他爸還抓著他的腦袋往地上磕,濕乎乎的,可能流血了。
明天肯定上不了學了,好長時間都上不了學了,他得等臉上的傷看不出來,才能去上課。否則老師會問他,怎麼了,同學們會議論紛紛,他是怎麼了。也許大家就會猜出來,他是被他爸打的,他爸是個混混,是個靠打老婆孩子發泄怒氣的垃圾,而他媽是個常年被家暴無力反抗的懦弱女人。
下周要模擬考,他參加不了了。老師說,這次的模擬考很重要,考完要全市排名,大家可以根據排名大概估摸自己的掌握程度。
參加不了了。
小和蜷縮著身體,護住肚子,護住腦袋,希望疼痛快點過去。媽不在,沒人幫他擋下這些疼痛。可如果媽在,躺在骯臟的樓道里被打的就是他媽了。
他想逃離這種生活。
曾經還小的時候,他會求他媽,走吧,帶他走吧,去哪都好,別跟他爸待一起了。
他媽總是說,你還小,你不懂,離婚了怎麼辦,你就沒爸了。
可這種爸有還不如沒有。
小和很瘦弱,長期的精神緊張,導致腸胃不好,有時候還會無故胃痙攣。十八歲了,可他還是很瘦弱,力量根本比不上壯碩的胖哥。
八歲的時候他想,自己長大了就好了。
十八歲了,他還是被壓在地上打。
他想考大學,遠遠離開這里。可他怕他爸發瘋,不讓他參加考試。他爸這種瘋子,什麼都有可能做出來,反正他爸根本不在乎自己兒子成績多少,能不能出人頭地,只在乎他還能不能送貨。
十八歲后考上大學離開這里,是支撐他活下去的信念。
如果這點信念都沒了,那他活著,真的是一點意思也沒有了。
血糊住了小和的眼睛,他覺得鼻子有些酸,可能流鼻血了,眼眶有些發熱,可能眼角被打裂了。
可下一秒, 他感覺淚水滾出了自己的眼眶,流到了臉頰上。
眼淚很燙,很熱。
他爸提起腳,就要往他腦袋踩。
小和覺得自己可能就要死了。
如果說他這輩子有什麼遺憾,那就是他從沒有過一天,是安安心心的,是毫無恐懼的。
然而死亡沒有來臨,他就看見他爸被踹飛了。
有一個人影沖過來,拿起掉落在樓道的椅子一砸,他爸被砸暈過去了。
那人在小和面前蹲了下來。
一張冷漠而英俊的臉,嘴角緊緊抿著,一句話也沒說。但小和覺得,他的眼神是關心的、有點緊張的。
他將小和抱進屋子里,擦了擦小和臉上的血,將電話拿給小和,讓他自己撥號,而后就走了。
小和打給他媽,說自己被他爸打得動不了。
掛掉電話后,小和靜靜看著門外躺在樓道里的、暈過去的他爸。他艱難地爬起來,將他爸慢慢拖回屋里,免得被來來往往的人看到,丟人。
導演一喊卡,鮑小瑞就沖過去,將冰袋敷到費可臉上。
費可的兩邊臉頰,都紅腫起來了。
戲里面的打耳光,是真的打。
林元生問過費可,真的打行不行,費可說行。
當然可以靠化妝,但真的打,力氣是真的,疼痛是真的,效果更好。
曾鍇彬從地上爬起來,朝費可豎了個大拇指:“不錯!”
為了逼真,他是下了真力氣的,并不會因為費可是陸邢文的人,就特殊照顧。可費可接得很好,不嬌氣。
陸邢文深深看了費可一眼,沒來得及跟他說一句話,就被林元生拉去看回放。費可也想看,可又不敢看。
他覺得自己剛剛,情緒流露得太多了,他有點羞恥。
他回到休息區,在椅子上坐了會。
鮑小瑞在旁邊碎碎念:“太狠了,真的下手打,太狠了。林元生真是太狠了,果然大導的戲不好接。身上還有沒有哪里痛?剛剛椅子砸那一下要不要緊?”
椅子不是真椅子,是道具,但多少有點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