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于國文查看陸在河的銘牌,臉貼近,想看清他的名字。
陸在河往后略退了半步,說:“我姓陸。”
“哦,陸醫生啊,你和我們家于洲怎麼認識的啊?”于國文問。
“偶然。”陸在河說。
“你們醫生工資很高吧?哪像我們小洲,干個廚師,一個月也沒幾個錢,天天煙熏火燎的,沒什麼出息——”
“于先生,”陸在河出聲打斷他的話。
于國文還是頭一次被人稱呼先生,他頓住腳步,挺了挺身看向陸在河。
這個稱呼仿佛無形中抬高了他的身價,令他憑空多長了兩分自信。
“您在這坐著等會兒吧,樓下人多,就別跟著下去了。”
于國文聽罷往樓下看了一眼,繳費的窗口確實排起了長龍,他瞬間犯起懶,順著陸在河的意找了個位置坐下。
沒了于國文,陸在河便和于洲同行,電梯等的人太多,兩人沒等,直接走了樓梯。
樓梯很寬敞,二人并排走也還能留出很大的空余,沉默地下樓,陸在河卻注意到于洲偷偷瞥來的視線。
“我臉上有臟東西嗎?”片刻,陸在河緩下步子,扭頭問于洲。
于洲登時搖頭,頭快晃成了一個撥浪鼓。
“那為什麼一直看我?”
于洲摸出手機,慢慢打字。
——謝謝你,我沒有想到會在這兒遇見你
“我也沒想到會遇見你,太巧合了,”陸在河笑笑,“還以為你跟我隔了十萬八千里。”
——我也以
“小心!”陸在河陡然拉住于洲,制止低頭打字的他撞上另一個往上跑的孩子。
“抱歉啊,小孩子太冒失了。”跟在后面的家長見狀連連向于洲道歉。
于洲抿著唇搖頭,是他自己只顧看手機沒注意。
小孩兒被家長拉著往上走,于洲則被帶著繼續往下,直到下了一層,于洲才注意陸在河一直拉著他的胳膊沒松開。
“前面就是繳費區,你也可以去電子繳費,電子繳費在拐彎那邊,通道過去就到了,人少一點。”陸在河囑咐于洲。
于洲點點頭,眸光定定地注視著身前的陸在河。
陸在河比他高了半個頭,口罩遮住臉只露出一雙好看的眼,他眉眼深邃,瞳仁很黑,于洲一直盯著,就像掉進了他的眼里。
于洲不想表現出對陸在河的依賴和不舍,陸在河有自己的工作要忙,但于洲在這處令他彷徨的海浪中心,只抓住陸在河這一根浮木,實在忍不住慣性依靠他。
“那我就先走了?”陸在河試探說。
于洲吸了口氣,露出一個笑容,極快地點點頭。
“都記好了嗎?”陸在河問。
于洲再次點點頭,弧度更大了些。
他的視線一直追隨著陸在河,陸在河與他對視時,無端想到于洲第一晚直播ASMR的時候,他的目光也是如此,于洲沒有明說,“需要”兩個字卻從眼中絲絲泄露。
他的嘴不能言語,他的眼睛卻能。
“算了,”陸在河在他的目光中敗下陣來,“我陪你去。”
于洲露出詫異的神情,不明白陸在河怎麼突然改變主意。
——你還有工作吧?
于洲連忙詢問。
“耽誤不了幾分鐘。”他現在就是個“編外人員”,并不忙碌。
陸在河如此一說,于洲本來就不想他走,自然也不會推拒,陸在河就又陪了他一段,只是他的白大褂實在太顯眼,跟著排隊的時候,不少人看向他。
陸在河視若無睹,旁若無人地和于洲攀談,“你家在附近嗎?”
于洲搖搖頭。
——我家在大浦口那邊
“從那兒過來挺遠的吧?”陸在河問。
——嗯,坐地鐵得四十分鐘
“那確實挺遠的。”
陸在河和于洲有來有回的奇特對話方式,引得前后的人瘋狂側目,于洲覺得別扭,指腹不停摳挖手機的音量鍵。
陸在河注意到這個細節后就沒再說話了,沉默地排隊,于洲站在他前面,不扭頭根本看不見陸在河的動作。
他原以為是沒了話題,陸在河才沉默下去,于洲也想不出什麼合適的問題,他糾結地排著隊思索,手機驀地震動一下,于洲解鎖,發現是身后的陸在河發來的消息。
他發了個微笑的表情包。
陸在河:在手機上聊天會讓你覺得更舒適嗎?
太平常的一句話了,平常到在外人眼里可能是非常小題大做的一句話,可于洲就覺得這句話像戳進了他的心窩子,他眼眶突地一酸,趕緊眨了眨眼。
他沒想到陸在河發現了他的不適。
他不明白,陸在河怎麼會替他考慮得如此多如此仔細。
于洲不想頻繁地掉眼淚,太沒出息了。
他深吸一口氣,垂著頭打字。
于洲:怎麼聊都可以的
陸在河卻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轉了話茬。
陸在河:檢查完就回家?
于洲:應該是
陸在河:那太可惜了
于洲:可惜什麼?
陸在河:附近有一家很好吃的火鍋店
陸在河:你過來碰上我,我應該盡盡地主之誼
電子繳費的隊伍進行得很快,不一會兒就到了于洲,于洲繳完費,一扭身陸在河還在他身后,只是與方才不同的是,陸在河摘下了口罩,他整張臉都露了出來。
于洲看見他的臉,差點愣在原地。
“和視頻的長相差距很大嗎?”陸在河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