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山市是個遍地有面館的城市,“胥哥小面”擠在寫字樓后街的一眾便利店、火鍋館、沙縣小吃中并不顯眼。
但每到中午,“胥哥小面”的生意就格外好,火爆程度令周圍一二三四五六家打著“山市小面50強”橫幅的面鋪眼紅。
“胥哥”幾平米的店鋪坐不了太多客人,老板就讓小二在門外擺塑料凳子。凳子分兩種,高的當桌子,矮的當板凳,一人一套,想吃就得遵守老板的規矩,乖乖坐在板凳上等候,別瞎嚷嚷也別搬別人的凳子放包放手機,姑娘家若想放包,那只能擱地上。好在小二勤快,手腳也麻利,店外一圈兒打掃得干干凈凈,地上從來沒有污水橫流、菜葉四散的情況。
說來也怪,這“胥哥小面”和附近其他小吃店“畫風”不太一致。例子就是剛還在隔壁鬧著買石板烤魷魚的食客一坐上“胥哥”的板凳,居然能立時收起性子,正襟危坐等待小二將熱騰騰的麻辣小面端上來。
有人說,這是因為“胥哥”的老板極有背景,是個操社會的,惹不起惹不起。
但有人就問了,既然老板如此有背景,為啥“胥哥”的裝修還趕不上對面的“老陳米線”?為啥老板還每天親自下面?為啥“胥哥”只賣麻辣小面和清湯小面?
黑社會不懂擴展業務嗎?
這些問題別說新食客,就是吃了三五年的老食客也答不上來。
大伙小聲議論,幾個姑娘時不時往后廚瞟一眼。而待小二端上面,一切說話聲都停歇了,只聽得見呼面和擦汗的聲響。
小二相當滿意,一邊給新到的食客搬塑料板凳,一邊扯著嗓門兒沖后廚喊道:“盞哥,又來五份,四紅一清!”
坐在里邊兒的食客聽見后廚傳來一聲不輕不重的“嗯”,少不得抻長脖子往里面瞧。中午忙得很,小二風風火火擦干凈凳子,“嗖”一聲撩開后廚門邊的深藍色簾子,鉆進去喊:“盞哥辛苦啦!”
挨得近的食客趁機偷看,卻只瞄到灶臺邊男人的背影。
新食客問:“老板叫盞哥,為啥店名叫‘胥哥小面’啊?”
老食客說:“瞎取的吧。”
“這都能瞎取?”新食客吃得滿嘴是油,“老板難道姓胥?叫胥盞?”
“老板姓周。”老食客咕嚕咕嚕喝完面湯,碗一放,“別糾結店名啊,這可是個謎,我在這兒吃了四年小面,都不知道為啥是‘胥哥小面’不是‘盞哥小面’。”
新食客一臉疑惑:“為啥要亂起店名呢?”
“管這麼多干嘛?”老食客站起身來:“好吃不就行了?”
新食客眼睛一亮,頓覺醍醐灌頂。
要說這“胥哥小面”的味道,那實在是寫字樓前一條街后一條街所有面館都沒法比的,紅湯麻辣過癮,清湯鮮香誘人,管你吃辣不吃辣,來一碗“胥哥”,準給收得服服帖帖。
但不少食客心頭還是有些怨念,一來“胥哥”只賣早市和午市,下午頂多開到3點,超過這時間店鋪就成了夜市麻辣串兒的地盤;二來“胥哥”絲毫沒有擴張業務的打算,店如其名,只賣小面,什麼牛肉豌雜黃鱔排骨一概不賣,更別說米線餛飩餃子。
這年頭,開個面館只賣小面的店家,找遍全山市,恐怕也只有“胥哥”獨一份。
此時已是中午1點,午餐高峰漸退,小二拿圍裙抹了一把汗,笑嘻嘻地說:“盞哥,剛才又有倆妹子問咱們能不能推出牛肉面排骨面,她們可想吃了。
”
被喚作“盞哥”的男人將剛煮好的面挑進碗里,低沉的聲音充滿磁性:“前邊兒不是有家‘福氣牛肉面’嗎?”
“那家哪比得上咱家?”小二忒得意:“大家說了,就想吃你調的佐料,你下的面!”
男人彎起唇角,眉間掠過一絲漫不經心。
小二將挑好的面端進盤子里,男人扭開水龍頭沖了沖手,在小二準備撞開門簾時,伸手幫他撩了撩。
這時,正往里瞧的新食客“哇”一聲叫了出來。
這“黑社會”老板長得……真他媽帥啊!
食客已經散了大半,暫時沒有新訂單,周盞順道跟小二一起出來,上穿黑色背心,下穿迷彩色調的寬松過膝褲,胸前掛著超市送的圍裙,腳上踩著人字拖,寬肩窄腰,手臂肌肉線條流暢有力,板寸發,深邃的眉眼利落的下巴,眼神帶著幾許懶散,眉間習慣性地微擰,1米87的個頭往店里一戳,糙帥糙帥的,瞬間吸引大片目光。
他倒是無所謂,既不跟食客客套兩句,也不轉身就溜,一手插在褲袋里,一手擰起不銹鋼桶的蓋子瞧了瞧,里面的銀耳湯幾乎見底,勺子用力一舀,只舀起半勺。
于是微揚起下巴,沉聲朝小二喊道:“加銀耳。”
“好叻!”小二立馬照做。
“胥哥小面”送銀耳這點也很稀奇,老板不樂意擴展業務,卻愿意免費贈銀耳湯,食客想喝多少就喝多少。而那銀耳也絕不是清湯寡水,熬得濃稠,還有枸杞和蓮子,秋冬用保溫桶裝著,夏天則加些冰塊,深受食客歡迎。
周盞踱到店外,踢了根矮板凳,坐在路邊抽煙。
大約長得俊的人,隨便擺個姿勢都惹眼——周盞敞著兩條長腿,一手隨意搭在膝頭,一手夾著煙,虛眼不知看著哪里,時不時抖一抖煙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