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兩人都沉默了一陣,周盞垂眸,看見洛楓手上極淺的紅葉圖案。
他知道那個圖案對洛楓意味著什麼。
片刻,洛楓伸出手,看似輕松道:“來抱一個?”
獵鷹最優秀的兩名隊員緊緊相擁,洛楓拍了拍周盞的背,聲音有些沙啞:“知道我最羨慕你什麼嗎?我羨慕你的牽掛。現在停下腳步,你還能牽住他的手,一起走過很多年。而我,只能將她紋在我手上。”
周盞閉上眼。
幾秒后,洛楓將他撐開,又道:“做你認為對的事,領導們不理解,我和別的兄弟理解。將來有任何需要,立即回來找我。”
周盞笑道:“謝謝。”
原胥一直是老樣子,看上去雖然幾乎痊愈,但思想轉不過彎,在泥沼里越陷越深,厭世情緒也越來越重,一直在服用精神方面的藥,但作用微乎其微。
醫生告訴周盞,他現在很危險,一旦沒有人在一旁看護著,隨時可能做出傷害自己的舉動。
原胥痩得很厲害,吃不下飯,病號服越來越松,但即便有嚴重的精神問題,大部分時候也只是安靜地坐著。
有天晚上,周盞將一勺飯菜遞到他嘴邊,他突然落淚了,情緒幾近崩潰。
周盞摟住他,聽他難過地低喃:“我為什麼還活著?我誰都救不了,怎麼死的不是我?”
周盞心痛如絞,忍著哽咽捧住他的臉,“原胥,看著我。”
原胥眼中仍舊沒有神采,木然地看著他。
“因為你還有我。”周盞說,“我追了你很多年,你答應我退伍之后會一輩子和我在一起。你記不得了,我就說給你聽。一遍記不得,我就說兩遍,三遍,十遍。
原胥,我好不容易追到你,你是我的人,你必須為我活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洛楓的故事不在這一篇里,給不了解的讀者簡單講一下,他的妻子與未出生的孩子被毒販所害,紅葉圖案來自他妻子的名字(紅念)與孩子的名字(洛葉)。我知道現實中的解放軍不允許紋身,所以這個是……小說。
第17章
周盞帶著原胥離開獵鷹的時候是夏天,還未到年底的退伍季。他們走得并不風光,沒有摘軍銜的儀式,也沒有祝詞,但二中隊所有未出任務的兄弟都趕來醫院,與他們道別。
洛楓沒來,因為事務纏身。大隊長、政委、被停職的二中隊隊長也沒來,周盞理解他們的憤怒與惋惜,心中并無怨氣。
卡里有很大一筆錢,一半是他與原胥的退伍金,一半是大隊長親自批的“額外補助”。
對兩名“離經叛道”的隊員,大隊長終究是舍不得的。
原胥沒有家,不用千里迢迢與姨母團聚。周盞父母尚在,但那個家已經回不去了。尋找落腳點時,周盞問:“山市好不好?離咱們隊不遠,以后有機會還能回去。”
原胥不答反問:“離你父母家呢?”
周盞愣了一下,原胥說:“山市離你父母家遠嗎?”
“也不遠。”周盞說。
“那就好。”原胥點頭:“近一點好,他們只有你一個兒子,雖然現在不想見你,但以后如果有什麼需要,我們還能及時趕過去幫他們。”
周盞與他額頭相抵,輕聲道:“好。”
自從上次在醫院說過那一番話后,原胥的精神狀態有了些許好轉。
他仍是不記得以前的事,也不相信自己與周盞是一對。
但周盞極有耐心,將相識之后的點點滴滴編成半真半假的故事,每天告訴他一點,不管他信不信,第二天仍接著往下講。
被人喜歡、被人追逐、被人珍視的感覺很新奇,就像在原胥黑白的世界抹了一道彩虹。
他覺得很荒誕,怎麼會有個男人突然跑來說“我愛你,你是我的人,你要為我好起來”,但這個男人太特別,他不僅無法將對方推開,還漸漸著迷于對方講述的故事。
周盞一邊給他削蘋果一邊說:“咱們在新兵連時就認識了,記得嗎?”
他茫然地搖頭,記憶被一片濃霧包裹,什麼也搜尋不到。
周盞繼續講:“你是連里最帥最好玩兒的新兵,那時我在炊事班幫廚,你不認識我,只認得我做的菜。”
原胥偏過頭,盡量回憶,眉頭皺了起來。
“別想,醫生說你想太多會頭痛,聽我講就行。”周盞將蘋果切成塊,“但我認識你,有個成語怎麼說?一見鐘情。”
原胥收緊手指,緊張得挺直腰背,臉頰也紅了。
周盞笑了笑:“我想追你,但不知道怎麼追。那時我們都只有18歲,沖動又苦惱。”
說到這里,周盞抬起頭,將蘋果喂到原胥嘴邊,“不問問我是怎麼追你的嗎?”
原胥垂下眼,結巴了兩聲,“不,不想知道。”
“但我想告訴你。”周盞把裝著蘋果的碗放到原胥手中,起身道:“不過今天太晚了,耽誤你休息,醫生會來找我麻煩。明天再告訴你。”
其實原胥很想知道,說“不想”只是因為難為情。周盞走后,他盯著蘋果出神,被痛苦填滿的記憶第一次擠進一絲不一樣的東西。
那時他還不知道,那東西是屬于他的甜蜜。
第二天,周盞說:“昨天講到我開始追你,你猜我是怎麼個追法?”
這問題原胥夜里想了很久,此時不那麼確定道:“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