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留下真的不可能,跟隨陛下多年的魏家大哥,那是何等好的身手?
那日都被賀小侯爺揍得,直到前幾日,才剛能從榻上下來。
雖說跌打損傷一百天,但顯然也足以見得,賀顧下手有多狠了,無論他究竟是有意還是無意。
……還好駙馬爺眼下不知道殿下真實身份,而且看起來還挺喜歡殿下,就算打起來,下手應當不至于這樣重吧?
蘭疏想。
蘭疏的擔心其實純屬多余。
房里的賀顧趴在美人榻前,他那根不老實的食指距離長公主的唇,越來越近,心跳也越來越快,最后竟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生怕長公主會在這一刻醒來。
然而并沒有。
賀小侯爺的食指指腹,竟然真的如愿以償的,觸碰到了長公主那兩片顏色淺淡的薄唇。
長公主的唇,溫度也是微涼的,和她的手一樣。
賀顧從來沒有感覺到,他這食指指腹,觸覺如此靈敏過——
指腹下長公主的唇涼涼的,觸感和她平日里那幅寡言冷淡的模樣相去甚遠,細膩又柔軟。
賀顧的心跳頻率,已經快的不能再快,然而他指尖觸上長公主的唇,還不到一個呼吸間功夫,長公主就忽然睜開了眼。
她左手一把抓住賀顧那只作奸犯科的手,右手又抬起猛然抓住他肩胛,一個用力便把賀顧也扯得,整個身子都滾上了美人榻,被他死死按在下面。
若是旁人,定然是不可能這樣拿住賀顧的,但偏偏是此刻,他方才正神游天外、想入非非,一湊近長公主,更是渾身便先酥了一半兒,力氣也和手里握著的流沙一樣,不知不覺間就散的不剩幾分了。
盡管他還是本能的想還手一二,卻又在即將動手的前一刻,猛然想起這是長公主殿下,是他的瑜兒姐姐,只得硬生生的打了住,生怕他一個不察之間,會沒輕沒重傷到她。
但賀顧被她扯倒,按在美人榻上,才忽然驚覺,長公主這身手,明顯身上是有武藝在身的,而且還不差。
習武之人,呼吸節奏、行步輕重、舉手投足之間,動勢皆與尋常人天差地別、完全不同,可在此之前,賀顧竟然一點沒看出來長公主會武。
她不但一直在掩飾,還天衣無縫的掩飾住了,若不是今日,便成功瞞過了賀顧這樣的行家。
長公主顯然是平日里睡著時,便本能的在提防旁人靠近她,這一套擒拿行云流水,真不知她堂堂一國長公主,為何連睡個覺都這麼不安穩?
賀顧倒也不介意長公主瞞著他,她習武這件事,畢竟他也沒問過,只是看長公主眼下神色,卻有些不太好。
她早已摘了鳳冠,只挽了一個簡單發髻,剛才一番動作,那發髻許是不太牢靠,竟然忽的,全部散落開來了。
長公主散了一頭如緞墨發,不僅不顯得狼狽,反而更加襯得她神色冷淡高渺。
一番纏斗,其實也不過幾個呼吸的功夫,裴昭珩呼吸微微急促,這才定睛一看,發現這個莫名其妙出現在他榻前、鬼鬼祟祟的人,竟然是賀顧,不由得一愣,開口道:“你……怎麼是你?”
許是剛醒的緣故,她的聲音微微沙啞,和平日里很不一樣,聽在賀小侯爺耳里,卻不知讓他想起了什麼,賀顧一張俊臉微微爬上兩片潮紅,小聲道:“姐姐忘了麼……今日是我們成親的日子啊……不是我又能是誰?”
裴昭珩:“……”
說的好有道理。
他松開鉗制著賀顧的手,坐起身來,看著他淡淡道:“你方才要干什麼?”
賀顧哽了哽,道:“瑜兒姐姐,你……你唇脂沒擦干凈,我見你睡著了,不忍叫醒你,便想替你擦擦。”
他這由頭雖然聽著,總覺得怪怪的,但裴昭珩一時竟然也沒覺出,究竟是哪里不對來,只得沉默了一會,道:“多謝。”
賀顧笑了笑,撓撓后腦勺,道:“那個,姐姐既醒了,咱們是不是……”
他轉過眸子,看了看臥房中八仙桌上那壺酒,咽了口唾沫,道:“……該喝合巹酒啦?”
裴昭珩:“……”
今日的事本來都不該發生,只要蘭疏看住了門,便不會有眼下這許多麻煩,但蘭疏卻又偏偏沒看住,把賀顧放了進來。
他的身份,一時半會還不便告知賀顧,一來是不知賀顧究竟是否是值得信任、且能夠保守秘密之人,二來他的真實身份、一旦公諸于世,牽連甚廣。
界時,決不止是他和母后二人之事,就連包庇他的君父,都定然要遭受百官納諫,會鬧的麻煩不休。
而母后的病一旦叫百官知曉,后位保不住都還是小事,更要緊的是,她八成要被朝臣,以后妃瘋癲不祥為由,要求她遠離天子近側,他們本來就不待見這個繼后,何況她還瘋了?
要母后離開父皇身邊……這是要了她的命。
裴昭珩閉了閉目。
眼下,也只得先好生安撫賀顧了,日后若能確定他是值得信任之人,再找個機會告知于他吧。
賀顧卻不知道對面的人,心中是如何百轉千回,他已爬起了身,走到八仙桌前小心翼翼斟了兩杯酒,喜滋滋的端回了長公主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