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珩——
方才湖邊月下,你看著子環,腦子里生的是什麼齷齪念頭?
他簡直難以啟齒。
一旦發現自己動了念,再去看賀顧,就再也和以前不同了。
便是月色下,少年那雙白生生的腳丫子,都仿佛帶上了另外一種,難言的隱秘寓意。
裴昭珩越想越覺得喉頭干澀,然而心中這些個隱秘又齷齪的念頭,卻又仿佛原上芳草,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他心煩意亂,見賀顧帶了一盅酒放在旁邊,索性拉下面紗,拿起那壺酒,抬頭就喝。
于是賀小侯爺伸手去摸自己帶來的酒,便摸了個空。
他愣了愣,抬頭去看旁邊的瑜兒姐姐,只見她抬著自己的小青玉盅,一反往日嫻靜、嚴正神態——
正姿勢十分豪邁的往嘴里倒。
賀顧:“……”
等長公主噸噸噸完了,放下小盅,賀顧拿起來晃了兩下,不由得震驚道:“姐姐,你都喝完了?”
裴昭珩:“……”
心緒煩亂,也沒太在意……好像是喝完了吧?
主要是賀顧這小青玉盅,實在也裝不了多少酒。
賀顧搖了兩下酒盅,見竟然真的一滴都沒有了,不由得十分受挫,心道看來他和那壺味道誘人的酒,是真的沒什麼緣分了。
……真是好想知道它的滋味。
不過喝了酒的是瑜兒姐姐,賀顧自然也不會怨她,別說是一壺酒,就是長公主要天上的月亮,他也肯摘的。
倒是姐姐今晚是怎麼了,竟然忽然想喝酒?
這一日姐姐都不大對勁,今晚還噸噸噸了他的酒,果然不是他的錯覺,賀顧有點擔心,忍不住問道:“姐姐,你今日是心情不好嗎?怎麼突然……”
裴昭珩卻不知怎麼,忽然覺得眼前有些眩暈,身體燥熱,口干舌燥起來。
……下腹仿佛燒了團火。
賀顧在他眼里,也逐漸變了樣子。
賀顧道:“我常聽人說,女子出嫁那日,因為是長大后頭一次離家去,都免不得要哭一頓的,但是那日咱們成婚,瑜兒姐姐卻沒哭,難道是今天回宮,觸景生情,這才又難過了麼?”
裴昭珩:“……”
他根本沒聽清賀顧在說什麼。
只是身體里那團火,燒的更旺了。
聰明如他,立刻反應了過來——
賀顧那盅酒不對勁。
他閉了閉目,半晌才聲音沙啞的問:“……你這盅酒,哪里來的?”
賀顧一愣,忽然想起了這盅酒本來是贓物這回事兒,瞬間心虛了,支支吾吾的瞎編道:“呃……是,是……方才宴飲時,從席上倒的……”
裴昭珩衣袖下的修長五指,卻已經扣緊成拳,指甲甚至掐進了肉里,硬生生掐出幾道淡淡血痕。
然而他面上,也只是眼尾微微泛紅,沒露出一點異狀。
但裴昭珩生的何等好顏色?
雖只是眼尾一點緋色,暈染在他那張白玉一般、美的不分性別、驚心動魄的臉上,便好似是純白宣紙上,暈開了一團上好的松煙墨,霎時鋪就成一幅千姿萬態、驚艷絕倫的江山圖。
賀小侯爺頓時看的傻了,那目光直勾勾的,想挪都挪不開,簡直如同狗皮膏藥一般,粘在了長公主的臉上,口里愣愣道:“姐……姐姐,你……你怎麼忽然這麼好看……”
長公主沉默了一會,不知是不是賀顧的錯覺,今日瑜兒姐姐說話,音調格外低沉些,帶著種莫名、難言的意味,她低聲問:“……忽然?
“子環覺得……我往日不好看嗎?”
賀顧頓時傻了,萬沒想到,一向性情嚴正、古板、不茍言笑的瑜兒姐姐竟然會問他這種俏皮話,他紅著臉,舌頭打結道:“自……自然不是了!姐姐每天都好看的,只是……只是今日要更好看些……”
裴昭珩沒答話。
賀顧這幅面紅耳赤,連連辨白的模樣,此刻落在他眼里,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幅天真爽朗的少年神態了。
少年那睜得圓圓的、烏黑水潤、明亮如點漆一般的眼眸,說話時輕微發顫、不易察覺的尾音,都帶上了點別的意味。
裴昭珩忽然閉上了眼睛。
他在逼自己保持清醒。
……這是母后那酒效力所致,他是把子環當成弟弟的。
裴昭珩這麼告訴自己。
賀顧卻不知他的掙扎,他聞到了那股長公主身上的檀香味,不知為何,此刻這味道,竟然仿佛比往日,濃烈了許多。
裴昭珩常年泡在書房里,不是成日成日的臨帖,便是成日成日的看書,慶裕宮書房中又常年點著檀香,時年日久下來,他身上便也帶了這味道。
此刻裴昭珩自己都能察覺到,他身上發熱,體溫升高,那氣味便如同被小火溫過的醇酒一般,逐漸在這一方小小天地,揮發開來,變得無法讓人忽視。
賀小侯爺不由得聞得心馳神蕩,忍不住又說了句:“姐姐……你好香啊。”
他這句話一說,裴昭珩的的理智,霎時間分崩離析,他衣袖下的手,也再沒辦法繼續老老實實、一動不動的垂著了。
賀顧正在聞著瑜兒姐姐的味兒,看著她出神,卻見她忽然睜開了眼睛,一瞬不錯盯著自己,那眼神幽深的簡直有點嚇人。
賀顧唬了一跳,道:“姐姐……你……你怎麼了?”
裴昭珩沒有回答他。
他一把拉過了賀顧胳膊,將他攬進自己懷里,另一只手死死掌住賀顧后腦,低頭便吻住了那少年兩瓣溫熱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