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賀小侯爺就在營帳里蒙頭蓋被,呼呼大睡,天昏地暗不知今夕是何夕。
除了每日晨起強打精神盯著自己手下那丁點人馬,聲勢不怎麼浩大的操練,其余時間回了營帳,不是吃就是睡,食欲也慢慢變好了,前些時日胃口不佳的仿佛是另外一個賀小侯爺。
他自己沒什麼感覺,征野看著,心中想起那日顏姑娘的話,卻只更加疑竇叢生。
誠然,他家侯爺是個男人……可最近這段日子、這副模樣,卻是很不對勁。
會不會……或者說萬一……萬一……顏姑娘說的,不是瞎掰,而是確有其事呢?
但真這麼想了,再看侯爺這些日子,這樣的葷素不忌,又是運糧、又是操練的,喝酒騎馬一樣不缺,得是怎麼樣鐵打的“孩子”,被這樣折騰,還能安然無恙,只是叫他吃的多了點,睡得多了點?
征野越想越覺得像,越覺得像就越發擔憂——
男人生孩子,雖然說駭人聽聞,可也不算是前無古人,比如說那高祖皇帝和男后,育有一子的事,可是為人津津樂道,空穴不能來風,誰知道究竟是真是假?
而且顏姑娘那話本子里,“哥兒”的故事,寫的那樣真切,姑娘醫術高超又心慈如同菩薩,來找她求醫的幾乎來者不拒,所見所聞不是常人能比,就這樣了顏姑娘還能寫出那樣的話本子,又斷言說侯爺這是喜脈,那說明顏姑娘是見過一樣的情況的,心中搞不好也很有把握哩!
真要是這樣……那侯爺肚里豈不是……
征野操碎了心,又不敢在賀顧面前表現,怕惹來他惱怒,只得憋著暗搓搓私下打聽,又悄悄趁著休息日子去陽溪鎮上的小書譜,翻找高祖皇帝和男后是如何育有一子的故事——
竟還真被他找著了!
不僅找找了,還寫的有鼻子有眼,越看越像真的。
于是征野咬咬牙閉閉眼,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侯爺逃避就罷了,他是侯爺身邊最后一道防線,若是他也不信不當回事,萬一侯爺真的……又有個什麼三長糧短——
以后不要后悔死了?
……
賀顧很快就發現,他每日的飲食里,忽然詭異的加了很多的菜,而且還弄得頗為用心,每日都是變著花樣來幾乎不重樣。
……會這麼干的,怎麼想都只有一個人。
但只要賀小侯爺起了一點疑心,回頭卻看征野,征野便必然會挪開目光,假裝無事四處看風景。
賀顧:“……”
其實賀小侯爺也發現了,最近他的飯量越來越大,食量也越來越多,聞著油水葷腥卻又總想吐——
確實很不正常。
不僅如此,原本清晰明確的腹肌線條,只是短短一個月功夫不到,居然開始變得日漸模糊了。
他也沒吃太多……吧!
……逃避現實的自欺欺人,終于還是告一段落,賀小侯爺一個沒憋住,終于趕在某一日休沐,往顏之雅那小醫館,又去了一趟。
這次顏姑娘篤定了許多,給他號完了脈,直接拿起筆就洋洋灑灑寫了一大頁。
賀顧看著那一頁眼花繚亂,筆跡龍飛鳳舞的、來自顏姑娘的大作,頓時感覺到一陣頭痛,道:“……這是什麼?”
顏之雅舉起方子,吹了吹還沒干的墨跡,完事了才道:“其實吧……這事……信不信全在侯爺,這方藥喝不喝……也全在侯爺……要是侯爺不信、不喝,那……”
賀顧小聲插了一句,問道:“所以這到底是什麼藥……”
顏之雅只沉默了短短一瞬,便干脆利落的答了三個字——
“……安胎藥。”
賀顧、征野:“……”
第94章
顏之雅此話一出,醫館里驟然一片死寂。
征野的心情很復雜,大概在“啊果然如此”和“完蛋了完蛋了侯爺肯定要惱羞成怒了”之間來回橫跳,只能一邊咽了口唾沫、一邊小心翼翼、戰戰兢兢的抬眼去瞧了一眼賀顧——
賀小侯爺面無表情。
倒不是他故意擺臉色給誰看,只是此刻他腦海里,的確很是茫然。
雖然這些天賀顧也的確察覺到了一點……他身體的反常之處,且心中也有了幾分不祥的預感,那日顏姑娘又說他這是“喜脈”,但是真的要讓賀顧接受,他一個大老爺們,而且是打娘胎里、兩輩子來都是男子的,如今卻“有喜”了……
這不是扯淡嗎?
可是顏姑娘方才瞧著他的眼神,還有她說話時的模樣,又都是那樣的信誓旦旦……
顏姑娘究竟有沒有真本事,是不是滿嘴胡吣、招搖撞騙的庸醫,沒人能比賀顧更清楚了,上輩子若不是有顏姑娘看診,賀顧都指不定能不能活到三十,這輩子她又治好了賀顧的舅舅言頌,說是她看走眼、瞧錯了癥結的可能性……實在是微乎其微。
賀顧的表情有點呆滯——
所以他是真的……
……不是吧?!
……這都哪兒跟哪兒啊,就算他和三殿下……的確……的確那什麼……呃,搞斷袖了,也的確是有龍陽之癖……且前些日子離京前,著實是廝混了一番……然而賀顧發誓,那時候他也只是為求一時快活罷了,誰曾想到過會有今日……
顏之雅看賀顧神情愣怔,臉色一陣青一陣紅,心知小侯爺多半是不太能接受這件事的,她倒也能理解,畢竟任是哪個男子一朝聽聞自己竟然“有喜”了,那多半都是驚嚇大于驚喜,肯定是喜不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