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聞言,轉眸看了王沐川一眼,笑道:“哦?如此,倒是妾身沾了夫君的光了。”
賀顧道:“是我送給嫂嫂的,與二哥沒甚麼干系,嫂嫂不必問過他,拿著便是了。”
崔氏掩唇,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轉目看著王沐川,狀似頑笑道:“那是自然,這是賀家兄弟當著許多人的面給我的,咱們光明正大,我可沒什麼虧心的,自然拿得,這就叫理直氣壯了。”
“夫君說,是也不是?”
王沐川沉默了一會,道:“既然是駙馬的心意,嫻兒便拿吧。”
賀顧被他這一聲駙馬叫的有些無語,轉頭卻見王沐川已經挪開了目光。
孰知他這邊剛剛抬頭去看王二哥,身邊的裴昭珩卻忽然狀似隨意的攬住了他的胳膊。
這下不止賀顧愣了,萬沒想到裴昭珩竟在人前這樣不掩飾,那邊本來以為自己已經清楚了狀況的崔氏也愣住了——
……好像還不止像她以為的那樣簡單啊?
這次空氣一陣沉默,真正的陷入了尷尬。
正在賀顧為了說什麼化解尷尬絞盡腦汁時,裴昭珩目色淡淡看著崔氏開口道:“夫人容止端莊,想必不會偏愛子環送的這樣張揚的首飾,他不擅女子梳妝,改日我再替他重補一份禮,送至貴府。”
這次王二哥自然便與崔氏一齊禮道不敢。
賀顧:“……”
等終于送走了王家人,賀顧才站在門口小聲道:“不是……就算我送的禮不妥當,殿下又替我補送什麼?你這不是叫人家平白多想嗎?咱們是……是郎舅……”
說到一半,自己倒也心虛了。
裴昭珩垂目看著他,淡淡道:“怎麼,子環這是怕誰多想?”
賀顧一哽,想起方才池邊被他撞個正著的事,頓時嘴里一陣發干,尷尬的又說不出來話了。
這次看他吃癟下不來臺,裴昭珩卻不像往常一樣自己給賀顧搭梯子扶他下來了,反而只是沒什麼神情起伏的看他一眼,便轉身進了府門。
……好像是去找乳娘看雙雙了。
賀顧心里有點不是滋味,暗道是王二哥會錯了主意,他又沒犯什麼錯,殿下這是和他較哪門子的勁兒呢?
只可惜心里想的雖然理直氣壯,嘴上卻始終沒敢問出來……
賀顧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慫個什麼勁。
……唉,反正三殿下脾氣那麼好,他總會自己消氣的吧?
賀顧如是想。
然而直到入了夜,從長陽侯府離開,分明順路,裴昭珩也不和他乘一輛馬車,那邊承微還來傳話說今日三殿下不去公主府,要自回恪王府歇了,叫駙馬爺不必等候——
……賀顧終于有點慌了。
既慌,又還有些憋悶。
但他還是不信邪,就不信裴昭珩真能為了這種沒來由的飛醋生他這麼大的氣,真能為了這種屁事拍拍屁股回家不理自己了?
……真能扔下他和雙雙父女倆了?
賀顧還就不信這個邪了。
……賀小侯爺用他那容量不太大的腦袋瓜苦思瞑想,覺得姓裴的肯定是想讓他追上去求他、去認錯、去服軟,才這樣冷臉。
賀顧當然不是不愿意和裴昭珩服軟,可是這一次他想不通、他覺得憋屈——分明他沒做錯什麼呀?
事實證明,人活在世上,還就不得不信邪。
一向對賀小侯爺千依百順的三殿下,竟然就這麼大搖大擺的在西大街上乘著王府自己的馬車揚長而去、一去不返了。
賀顧:“……”
……臉又一次被架在了城門樓上,下不來臺了。
這回賀顧自己也拉不下來臉去追人了,畢竟方才征野來問時,他還把征野刺兒了一頓,惱的像個河豚一樣,問他為什麼自己要追上去?
這下無路可返,只得硬著頭皮憋著氣回了公主府。
回了正院,看著搖籃里的黑猴閨女,吹著夜里的小涼風,賀小侯爺沒來由的就又是一陣憋屈和悲從中來。
他握了一下搖籃里睡著了的寶音軟嘟嘟溫熱的手,想起今天白天的事,更來氣了——
只心道:閨女啊,你爹我辛辛苦苦在馬背上顛兒來顛兒去,又在刀光劍影里七進七出,好家伙,豁出命來才好容易把你生下來,你倒好,第一聲爹居然不叫我……
……誠然那也是你爹,但爹也分先后,你在我肚子里呆了那麼久,不該先叫我嗎?
賀小侯爺想到這里,越想越委屈,暗道他倒還賭上氣了,這頭自己還沒堵上姓裴的暗地里偷偷教寶音先教自己爹的事呢……
他這麼一出神,抓著寶音小手的那只手便失了輕重,直聽得寶音在襁褓里嗷的一聲哭出來,賀顧才恍然回神,低頭一看——
……還好他只用了兩只手指捏著,寶音細皮嫩肉的小手腕子都已經紅了。
外頭曲嬤嬤聞聲,著急忙慌的敲了門進來道:“怎麼了怎麼了?方才不是還好好的,怎麼忽然就哭成這樣了?”
賀顧站在搖籃邊上,有些訕訕的摸了摸鼻頭,道:“我……我想摸摸雙雙,方才不小心使得大力了些。”
曲嬤嬤看著他長大,還能不知道賀小侯爺的“大力”和旁人的大力有什麼區別麼?
立刻倒吸一口涼氣,兩步走到了搖籃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