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吃沙冰時的插曲,荊寒嶼沒有別的可疑言行,連話都很少。
但雁椿想,荊寒嶼會出現在這里,和他一起陪小孩,這件事整個就很可疑。
荊寒嶼是在主動接近他嗎?他想不到理由。
荊寒嶼救過他,該他對荊寒嶼感恩戴德。
在寰城一中成為同學后,是他暗戀荊寒嶼,單方面將荊寒嶼視作白月光。
他對荊寒嶼的情感很復雜。
所以他才這樣小心地遠離警戒線,甚至有些神經質。
但對荊寒嶼來說,他應該只是一個普通的高中同學,突然轉到班上,又突然在高三離開。
小時候在緋葉村的事,似乎不值一提。
哦,對,也許他也并不是那麼普通。
哪個普通同學會卷入命案呢?“雁椿殺人事件”在一中是不是已經成為校園怪談了?別人高中的傳說是——我們學校以前是墳場,一中的傳說大約是——我們學校以前出了個殺人犯!
荊寒嶼對他的好奇如果建立在那件事上,那還說得過去。
可他又覺得不是。
這樣的反復思考消磨心力,因為再優秀的心理專家,也拿不到百分百正確的答案。
知道答案的只能是本人。
旋轉木馬前,雁椿悄悄往左邊挪了一步,和右邊的荊寒嶼拉開距離。
他這純屬下意識的舉動,逼近警戒線令他產生極大的危險感,越思考,他就被一道無形的力拉向荊寒嶼。
虛無的距離在縮短,那就在物理距離上拉開一點。
周圍人流如織,荊寒嶼仿佛注意到了雁椿的小動作,送來一道不怎麼友好的目光。
雁椿裝作沒看見。
小敢騎著白馬轉過來,雁椿趕緊揮手。
晚上吃自助餐,主角雖是孩子們,但也是商人們擴展人脈的戰場。
雁椿今天自從見到荊寒嶼,神經就始終繃著,打算中途開溜,荊寒嶼竟然也跟他有相同的計劃。
電梯間狹路相逢,不可謂不郁悶。
雁椿從宴會廳出來后去了趟衛生間,走到電梯間就看見荊寒嶼也在那。
轉身就走太刻意了,只得微笑打招呼,順帶表達一下感謝,“荊總,今天多謝。”
“嗯。”
荊寒嶼已經換回西裝皮鞋,氣場和下午相比又冷了一些。
雁椿盯著數字,覺得這電梯走得可真是慢。
終于梯門打開,里面空無一人,荊寒嶼進去,紳士地擋住門。
雁椿演技拙劣地說:“我有東西忘了,荊總,你先走吧。”
荊寒嶼卻沒有松開手的意思。
雁椿已經轉身往宴會廳走去,忽聽后面傳來一聲:“雁寒嶼。”
冷的,帶著一絲戲弄,還有一點仇恨。
雁椿定在原地,十多年前的尷尬撲面而來,他的腳趾都快抓緊了。
這個荊寒嶼,為什麼要提醒他那個煩人的烏龍呢?他真的很不想回憶起來。
第5章 我們是普通同學嗎
從緋葉村被解救后,雁椿被送回老家。
他被拐走的時候才五歲,回來時已經多了個弟弟,叫喬小野。
雁椿的失而復得并沒有給這個擠在破巷里的家庭增添多少快樂,反倒像一片飄來的慘淡愁云。
只是那時雁椿也還小,不明白自己為什麼不受歡迎。
有陣子他甚至覺得,緋葉村張家待他更像親兒子。
回家后他就沒見過父親,他的母親喬藍說,那男人出去打工,死在了外面。
他對父親原本就沒有什麼印象,死了便死了。
只是喬藍提到男人時語氣古怪,想至報喪的烏鴉。
自那以后,雁椿就總覺得喬藍像烏鴉,一張嘴就預示著不祥。
不久,喬藍帶著兩個小孩離鄉背井,搬到了桐梯鎮。
喬藍沒有固定工作,偶爾靠旁門左道弄點錢回來,喬小野是個病秧子,費錢。
上初中后,雁椿明白自己不受待見,待在家中的時間越來越少,也不開口找喬藍要錢,要麼住在學校,要麼四處打散工。
他那年紀其實找不到什麼工作,但小鎮不像城里,有的館子也收他進去洗盤子,他背一麻袋垃圾去買,人見他小,還多給他幾塊錢。
就這種生活,他中考居然還能考個鎮狀元,而且比寰城幾個重點高中實驗班的收分還高。
桐梯鎮屬于寰城,參加的也是寰城的中考。
按理說,雁椿這成績,直接就讓市重點給收了,但中考前,桐梯二中想把尖子留在自家,忽悠喬藍簽了直升合同。
錢的事,喬藍當然簽,高高興興就把兒子給賣了。
雁椿無所謂,在哪里念不是念。
結果高一上到一半,寰城一中的人就找來了,要把他挖到一中去,文理實驗班任他選,開的獎學金比桐梯二中高得多,但因為他之前簽的協議,暫時得給他改個名字,避避風頭,頂多升到高二,一定改回來。
“你想想,改什麼名字都行。”
教務老師和顏悅色。
什麼名字都行……
毫無征兆地,雁椿腦中浮起一個許久沒有出現的名字。
荊寒嶼。
當年荊寒嶼寫下這三個字時,他是真的很喜歡。
但荊寒嶼小氣,不和他分享。
現在他早就知道,名字本來就不可以隨便分享,是他那時太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