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被救回來,是荊寒嶼幫了忙,但這些年他們再沒見過,連荊寒嶼是哪里的人他都不知道。
想來今后也不會遇見了。
“那就叫雁寒嶼吧。”
他把新名字寫在紙上。
老師的神情變得有些奇怪,“為什麼是這個名字?”
雁椿說:“以前在別的地方聽過,好聽。
這名字不行嗎?”
老師搖搖頭,留下一疊現金,“可以可以,那就開學見。”
喬藍倒是高興了,舔著唾沫來回數錢。
雁椿進里屋看了看咳嗽的弟弟,沒多停留,回奶茶店打工。
開學那天,雁椿很早就到校了,在陌生寬敞的校園里來回轉悠。
他離開緋葉村后在小學多讀了一年,比同年級的大一歲,個子高,面容清雋,穿上高一的校服,引來不少目光和議論。
上課鈴打響,班主任柯蓉領著雁椿到一班做自我介紹。
一班是理科實驗班,能考進來的哪個不是尖子。
雁椿不怵,只是覺得有一道存在感特別強的視線一直盯著自己。
他說自己的名字時,下面已經有人竊竊私語,他在黑板上寫下“雁寒嶼”時,議論聲更大了。
而那道視線更是燙在他背心。
雁寒嶼……怎麼了嗎?
柯蓉打圓場,說大家覺得奇怪,是因為班上還有一個寒嶼,荊寒嶼,也算是有緣。
嗡——
雁椿耳邊一響,終于和來自窗邊的目光對上。
荊寒嶼,正版寒嶼,穿著和他一樣的校服,靠在椅背上,雙手抱胸,正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真是瘋了,他想,他和荊寒嶼在緋葉村度過了短暫的春夏,當時荊寒嶼8歲,他9歲,現在他17歲,八年全無聯系,他一時興起盜了荊寒嶼的名字,居然轉到了荊寒嶼班上,還在本尊面前大放厥詞,說什麼“大家好,我是雁寒嶼”。
怎麼有這麼傻逼的事呢?
一班這學期轉走了一個男生,柯蓉讓雁椿坐那。
雁椿這輩子沒這麼窘迫過,落座后還覺得荊寒嶼在斜后方看自己,但他忍不住扭頭,卻見荊寒嶼看著窗外。
也許荊寒嶼并沒有認出他?只是因為同名而好奇?
這麼多年了,小孩長成少年,如果班主任不說名字,他也無法第一時間認出荊寒嶼。
雁椿淡定下來,他轉來一中又不是為了交朋友,實驗班課業繁重,他還要抽時間去打工——雖然一中給了一筆錢,還免去一干費用,但喬小野看病需要錢,他不打工的話,根本不夠用。
存在感漸漸降低的話,荊寒嶼就注意不到他。
但麻煩的是下學期還得把名字改回來……
算了。
雁椿想,以后的事以后再想。
一中實驗班的學生和桐梯二中差距太大了,要在二中,同名這破事夠議論幾天的。
但在一中,尖子們就算好奇,也比較克制。
雁椿同桌是個腦袋很圓眼睛很小的男生,叫李華,一來就打聽他中考考了多少分。
他據實以答,李華毫不掩飾危機感,酸溜溜地來了句:“厲害啊。”
雁椿掃了眼李華桌上的“書山”,看得出這是個搞題海戰術的,趁機問:“荊寒嶼同學成績怎麼樣?”
“你怎麼一來就問他?”
“同名嘛。”
“荊哥中考第一,年級第一,富二代,校草。”
要沒改名這事,雁椿還可以和荊寒嶼敘敘舊,現在雁椿只想有多遠躲多遠,千萬別被認出來。
可他只躲到中午。
“走,帶你掃食堂去,青椒牛肉最……”李華說到一半就停下,“荊哥?”
雁椿正要站起來,荊寒嶼已經走過來,校服外套脫下丟在座位上,此時上身只穿著一件白色襯衣。
16歲的少年,個頭躥得過分,肌肉卻沒跟上,身板窄而鋒利,皮膚很白,看人時垂著眼,睫毛的影子落下,給瞳孔打了一片冷灰,脆弱又陰郁。
雁椿不習慣被人俯視,也站起,和荊寒嶼只隔了兩步,這才發現他雖然比荊寒嶼大一歲,但荊寒嶼比他還高。
荊寒嶼一言不發,目光卻沒移開。
雁椿還沒說什麼,李華倒是緊張上了,“荊哥,干嘛啊這是?有話好好說!”
荊寒嶼這才看向李華,“你們要去食堂?”
“對啊,晚了青椒牛肉就沒了。”
“那你去吧。”
李華沒反應過來,還想拉雁椿。
“我帶他去。”
荊寒嶼又道。
雁椿瞥荊寒嶼,荊寒嶼半側著,少年的輪廓在正午的陽光下有一圈金芒,脖子上有大片陰影,顯出與年齡、真實不服的力量感。
“哦哦,那我走了啊。”
李華拿上飯卡就溜。
正是長身體時,即便是以學習為重的實驗班,吃飯也是很積極的。
這時班上已經沒剩幾個人了,荊寒嶼再次轉向雁椿。
“雁寒嶼。”
少年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像粗糲的風襲來。
雁椿雖有心理準備,臉頰還是不由得燙了起來。
他還記得小時候荊寒嶼氣呼呼地給他說,不能隨便改成別人的名字。
現在他偷偷改,正主來找他算賬了。
“雁寒嶼。”
荊寒嶼的聲音早已褪去少年的喑啞,變得低沉悅耳,兩個聲音像是從時間的不同方向奔涌而來,帶著截然不同的情緒,在雁椿的聽覺里撞擊。
雁椿記得17歲的自己在聽見荊寒嶼這麼叫他時,尷尬地大笑幾聲:“荊同學啊,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