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度使用的肌肉像麻花,擰了一轉又一轉,抗議他昨天的行為。
只有被荊寒嶼捏過的小腿好受一點。
一想到荊寒嶼,雁椿顧不得疼痛,一個打挺坐起來。
他老覺得被荊寒嶼握住腳踝這件事像做夢,昨晚也是這樣自我催眠,睡了個好覺。
但一覺醒來,留在小腿上的觸感清晰得匪夷所思,他不得不承認,那不是夢。
荊寒嶼來健身房找他,和他吃飯,跟他說應酬太多心情不好,抓住他的小腿,這些都真實發生過。
雁椿一邊刷牙一邊看著鏡子里頭發支楞巴翹的自己,漸漸意識到一個問題——這十年來他始終將荊寒嶼當做純白無瑕的意中人,但他好像并非全然了解荊寒嶼,那種純白無瑕有沒有可能是記憶的自然美化?他喜歡荊寒嶼,這份喜歡沉重到能夠讓他選擇遠離。
所以每當想起荊寒嶼時,他潛意識里就忽視了那些不那麼光輝的東西
吐掉泡沫,雁椿低頭漱口。
如果不是荊寒嶼再次出現,他大概不會想起荊寒嶼取笑他是只不會搖尾巴的狗這件事。
荊寒嶼其實是個不大講理的人,想和他吃飯,想跟他回家,就一定要這麼做。
他只能屈從。
回到高中時代,這并非無跡可尋。
因為在緋葉村救過他,荊寒嶼好像就把他看做某種責任了。
高二開學,雁椿把名字改了回來。
改名的事引起小范圍議論,但鑒于上學期班上有兩個寒嶼,喊錯名字都尷尬,沒多久大家就覺得雁椿改名也是應該的。
只有幾個女生小聲說,荊哥真霸道,怎麼不是荊哥改名呢?
雁椿期末考得不錯,李華身為同桌,覺得功勞自己占一半,是他每天監督雁椿搞學習,不然這鄉鎮來的大齡野孩子哪能進步這麼快?
李華的想法單純得很,雁椿聰明、上進,做題不遮遮掩掩,他就想和雁椿互相幫助,一同進步。
但荊寒嶼不準。
荊寒嶼過來敲桌子,讓雁椿換座位時,雁椿自己都愣了,“干嘛?”
實驗班沒有備受“關照”的特殊位置,和誰同桌是學生們自己的事,老師不干預。
十分鐘前雁椿剛接受李華的繼續當同桌邀請,這會兒卻殺出個荊寒嶼。
李華也傻了,“荊哥,我和雁椿都商量好了。”
“他這學期和我同桌。”
荊寒嶼倨傲道:“我們暑假就商量好了。”
雁椿都要懷疑自己的記性了。
他們暑假根本沒有商量過!
但正要反駁,荊寒嶼就淡淡掃了過來。
雁椿一哽。
荊寒嶼好歹幫了他不少忙,如果他揭穿荊寒嶼,豈不是下了荊寒嶼的面子?
“雁椿?”李華不敢惹荊寒嶼,只得眼巴巴地看著雁椿。
雁椿:“……”
李華……李華也好可憐啊!
一時間,雁椿左右為難。
噢,我真像個拈花惹草的渣男……
最后大約是迫于荊寒嶼的“淫威”,雁椿辜負李華,坐到了荊寒嶼身邊。
第15節是數學課,雁椿的強項,不聽也無所謂,荊寒嶼也沒聽,在做競賽題。
雁椿小聲問:“為啥非要跟我當同桌啊?”
荊寒嶼轉過臉,看了他一會兒,“因為你成績不好。”
“……”有這麼損人的嗎!
荊寒嶼說:“你不會的,我方便教你。”
雁椿還生著氣呢,“確定不是因為你想在我身上找到你身為學神的優越感?”
荊寒嶼皺了皺眉。
雁椿繼續說:“確定不是因為你想找個便宜跑腿小弟?”
“雁椿。”
荊寒嶼的聲音已經有幾分成熟的低沉。
雁椿故意吊兒郎當地抖腿,“啊?”
荊寒嶼的語氣帶著些許戲謔,“我在誰身上不能找優越感?”
“別人也可以幫我跑腿。”
“而且我的腿還比你長。
你再抖也抖不長。”
雁椿不抖腿了。
荊寒嶼低笑,看向黑板。
雁椿忍了半天,陰陽怪氣地說:“那謝謝學神照顧哦!”
荊寒嶼坦然受之,“不客氣。”
上學期直到最后那小半個月,雁椿才和荊寒嶼熟悉起來,經過一個暑假,關系又近了許多。
如今當上同桌,雁椿受氣歸受氣,但荊寒嶼可以給他補物理英語,就這點他都得承認,荊寒嶼是性價比最高的同桌。
如果不那麼獨裁就更好了。
雁椿打從轉到一中,就沒有沖進全校前十的遠大愿望。
常年在泥潭中打滾的人,連夢想都很現實。
他要勻出時間打工攢錢,將來考個不錯的醫科就行了,對窮人來說學醫實用,能賺錢不說,還能找關系給喬小野治病。
但在荊寒嶼眼里,雁椿明明有上升空間卻不為之努力,這就約等于沒出息。
雁椿不跟荊寒嶼爭辯,嘴上笑呵呵的,心里門兒清。
他們站的高度都不一樣,他不能強迫荊寒嶼理解他。
但荊寒嶼卻會強迫他做題。
有段時間,雁椿過得苦不堪言,實驗班的作業本來就多,荊寒嶼還不知道從哪里搜過來據說是針對物理英語吊車尾的專項提升題。
雁椿的新工作是周末去給許青成的初中弟弟補課,薪水不菲,平時倒是抽得出時間來做題。
但荊寒嶼逼得太厲害,他一個被壓迫的人民偶爾還是會反彈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