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寒嶼拉開車門,“一起吃個飯?”
這話聽起來像是詢問,實際上卻是命令。
雁椿坐上副駕,車開了一會兒后,沒忍住問:“你給李總說,我是你老婆?”
聽見“老婆”這個詞時,雁椿著實詫異,荊寒嶼當著他的面說過,但他沒想到荊寒嶼會對外人說。
荊寒嶼放慢車速,“你很反感?”
雁椿認真想了想,搖頭。
不僅不反感,反而越想越有種隱秘的興奮。
但這種羞臊的感覺,他自然不會對荊寒嶼說。
“抱歉。”
荊寒嶼竟是為此道歉,“我不是故意說給李江煬聽。
不是你想的那樣。”
雁椿側過去看荊寒嶼,見荊寒嶼擰著眉,神情凝重。
“你覺得我想的是哪樣?”問完,雁椿其實就有些明白了。
尋常情況下,一個男人向外人講自己的“老婆”怎樣怎樣,多顯得輕浮、不珍惜。
荊寒嶼也許認為他也這樣想。
可其實他沒有。
他根本沒有去設想荊寒嶼提到“老婆”時的具體情形,但仿佛很篤定,荊寒嶼絕不是插科打諢地說“老婆”。
荊寒嶼忽然說起聽似無關的事,“我那時候在B國一邊念書,一邊創業,我們人手不夠,資金也不夠,什麼都需要自己去拼。
我平時不會想到你,沒有精力,也不能放任自己去想。
只有喝醉的時候,會失控,把你拉到我夢里來。”
雁椿眼尾緩緩撐開,瞳仁淌出一縷驚訝。
“那次我們完成了一個重要的項目,我和李江煬都喝醉了。”
荊寒嶼嘴角掛著一絲自嘲的笑,“他問我,等我們將來成功了,我最想做的是什麼事。
我說,我要把我老婆抓回來。”
雁椿輕聲道:“你……”
“那年我剛創業。
你看,這麼多年來,我都沒忘了這事,我要把你抓回來。”
荊寒嶼平靜地說:“這個念頭產生的時間當然更早,從你走的時候開始吧。”
雁椿難以理解荊寒嶼這麼深的執念是從何而來,在他暗戀荊寒嶼時,荊寒嶼也暗戀著他,這已是毋庸置疑,荊寒嶼甚至還認為他們有一段戀愛關系。
可這和他的記憶是錯位的,他始終忍著沒有問,因為一旦問,就必然牽扯他突然消失的原因。
但他越來越忍不住,話已經到了嘴邊。
荊寒嶼說:“我喝醉了喊老婆時,還戴著你送給我的幸運石頭。
一條手鏈,記得嗎?”
雁椿想起來了,“高二你參加競賽時,我給你戴的那條?”
荊寒嶼點頭,“你還記得。”
雁椿時常想,高二是最快樂的一年,慘烈的變故還沒有發生,他偷偷摸摸喜歡荊寒嶼,搞一些只有自己明白的小動作。
唯一煩心的是,荊寒嶼不一定會和自己一起念高三。
高二的競賽是個很特殊的機會,最頂尖的那一撥人能夠提前收到名校的錄取通知書,不用再奮戰高考。
以荊寒嶼的水平,被提前錄取是板上釘釘。
雁椿雖然不想荊寒嶼離開自己,卻還是很大度地希望荊寒嶼拿第一。
為此還專門買了個顆據說開過光的石頭,搓了根紅繩穿起來,送給荊寒嶼當護身符。
荊寒嶼收下,戴在左手上,后來果然發揮不錯,穩當拿到提前錄取名額。
但荊寒嶼卻留了下來。
雁椿又驚又喜,假裝不在意地問:“你怎麼放棄了啊?”
“不用那麼趕,多讀一年也沒什麼。
”
荊寒嶼說:“不參加高考,就缺了一種經歷。”
雁椿覺得這話沒毛病,盯著荊寒嶼笑。
“傻笑什麼。”
荊寒嶼在他頭上揉了一把,眼中有笑意。
雁椿當然不會說實話,傻笑就傻笑唄,反正他高興。
荊寒嶼收回手,“有個傻子還需要我監督他學習,我提前被錄取了,他高考落榜了怎麼辦?”
雁椿當時覺得荊寒嶼是開他的玩笑,現在再度回憶起,心臟卻被緊緊捏了一下。
少年總是讀不懂少年的心事。
荊寒嶼那哪里是玩笑,分明是因為他,才執意留下。
“但我把它弄壞了。”
車停在一間裝潢考究的日料店前,荊寒嶼說:“它突然斷了,我找到它的時候,石頭也碎了。”
雁椿沖動道:“你還想要的話,我再送你一條。”
荊寒嶼卻笑道:“不想要了。”
雁椿就像撞在了一道無形的門上,被氣浪推了回來,尷尬地應了聲,“哦。”
荊寒嶼選的這家店雖然也是日料,但比上次的燒肉店安靜得多。
雁椿上來就要了碗拉面,把肚子填個半飽,才開始吃荊寒嶼點的那一船刺身。
中途左手在桌上磕了一下,將手環撞出一聲低響。
他現在已經很適應戴著手環了,回家才摘下,這一撞引來荊寒嶼的視線,他有點不自在,用右手擋了一下。
“我喜歡環狀的東西,可能是因為你送我的那一條手鏈。”
荊寒嶼看著雁椿的眼睛,“也可能因為它代表束縛。”
雁椿莫名覺得手環開始發燙。
“手環、腳鏈、手銬、項圈……戒指。”
荊寒嶼似笑非笑,“我有很多。”
雁椿剛夾起的一片三文魚掉在沾碟里。
荊寒嶼從容地幫他夾起來,瀝掉醬汁,又沾了點芥末,喂到他嘴邊,“所以我不需要你再送我。
至于我的,我會在必要的時候,全部送給你。”
雁椿心神俱震,盯著荊寒嶼那張微笑的臉,仿佛中了蠱惑,無知無覺地張開嘴,接過荊寒嶼喂來的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