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出國時,他失控時會自殘,身上傷痕累累。
哭?他不會哭。
但現在,他哭得那樣委屈,像個從來沒有得到命運垂憐的可憐蟲。
肩上突然一重,雁椿還未來得及擦掉眼淚,便朝前面栽去。
荊寒嶼摟著他的肩,將他按在懷里。
“那又怎樣?”
雁椿在紛亂的情緒中,難以理解這句話。
荊寒嶼在他耳邊說:“雁椿,那又怎樣?你覺得這是很可怕的事嗎?”
“我……”雁椿抬起頭,一下子被荊寒嶼的目光籠罩。
荊寒嶼對他剛才的“瘋狂言辭”無動于衷,“我想要你的喜歡。
你想咬碎我的喉嚨,想嘗我的血,這很公平。”
雁椿嘴角動了動,說不出話來。
“我從來就沒有害怕過,雁椿,你就為了這種事離開我?”
“不是……”雁椿下意識想爭辯。
荊寒嶼輕描淡寫地描繪他的恐懼,但不該這樣,不是這麼輕松的事。
可他好像失去了解釋的能力。
是啊,一個正常人,怎麼會明白一個變態——一個有了記掛的變態——的恐懼呢?
荊寒嶼將傷痕斑斑的左手手腕拿給雁椿看,“你想從我這里索取的,我都給你。
你所謂的傷害只有這種程度嗎?我還可以給你更多。”
雁椿捂住荊寒嶼的嘴,低聲念叨:“你瘋了?!”
荊寒嶼笑了聲,熱息鋪灑在他掌心,他像被燙到了,立即收回手。
真可笑,他一個瘋子,剛才居然說荊寒嶼瘋了。
“瘋子配得上你嗎?”荊寒嶼笑道:“雁老師。”
理智緩緩回到雁椿身上,他以陌生的目光端詳荊寒嶼。
從他意識到自己不正常時起,他就明白自己配不上荊寒嶼。
荊寒嶼優秀、善良,經年累月,成了一個象征完美的符號。
現在荊寒嶼卻將傷手擺在他面前,要與他湊做一對瘋子。
他不由得想,是我將瘋病傳染給荊寒嶼了嗎?
“你可以在我身上做任何事,我能夠讓你放松。”
荊寒嶼扣著雁椿的后腦,一點點舔舐他眼角的淚水,“雁椿,你擔心那麼多,真正的怪物沒有你這樣善良。”
雁椿在心里說,不,你看到的是偽裝的我、變好的我,將來有一天,我也許會變回去。
“我不怕。
所以你不要再離開我了。”
一段漫長的停頓后,荊寒嶼聲音漸漸發冷,“如果你不聽話,我會把你關起來,這里,這里,還有這里……”
荊寒嶼摩挲著雁椿的眼睛、喉結,直到手腕,“都會被我蒙住、捆住。
除了我的床,你哪里也去不了,什麼也看不到。”
雁椿在荊寒嶼的低音里戰栗起來,和畏懼無關,他正在興奮。
荊寒嶼陰森森的威脅刺激著他深藏的渴望。
這是什麼威脅,分明是熱情的邀請!
風鈴又搖晃起來,明亮的漣漪在雁椿黢黑的情緒中蕩開。
他勉強將理智拉回來,直視荊寒嶼的眼:“給我點時間,有些事情我想弄清楚。”
須臾,荊寒嶼點頭,那股一起瘋魔的勁頭散開消失,只有斑駁的手腕是他們發瘋的證明。
“你真的想不起我說的事?”荊寒嶼審視雁椿,“郁小海遇害后,一直是我陪著你。”
雁椿慎重地嗯了聲。
那段日子非常混亂,他隱約記得荊寒嶼的確偶爾在他身邊,但印象并不鮮明。
畢竟那時他對高考、學業已經不抱希望,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像正常人那樣擁有光明的未來。
荊寒嶼長吐一口氣,也在消化這個聽起來很像謊話的解釋。
他沉默起來像一尊精美的雕塑,每一根線條都有故事。
雁椿出神地看著,視線無法移開,邪惡的那一半陰郁地想,你讓他墮落了,繼續踐踏他,毀掉他。
正常的那一半卻七上八下,為讓心愛的人傷心而懺悔。
“你……”終究是正常的一半占了上風,雁椿說:“你在難過嗎?”
荊寒嶼抬起眼,對視片刻,“我在想,你是不是又在騙我。
你說的好像是真話,但你為什麼會記不得?”
雁椿急切道:“我沒騙你!我當時接連受到刺激,情況惡化,無法控制自己,不可能繼續留在一中了。”
荊寒嶼眼神一瞬間變得狠厲,“他們對你做了什麼?消除了你的記憶?”
雁椿搖頭,但找不到一個明確的答案。
而這正是他向荊寒嶼要時間去弄清楚的事。
“言叔不會這樣做,博士也不會。”
雁椿知道下這樣的結論過于感性,但他好像明白,此時比起真相,安撫荊寒嶼更重要。
他把瘋病傳染給了荊寒嶼,他要哄好荊寒嶼。
荊寒嶼低頭看了看被抓著的手臂,好一會兒才說:“你在哄我嗎?”
雁椿臉頰發燙,剛想否認,又聽荊寒嶼說:“雁椿,你很久沒有哄過我了。
你以前明明很擅長,現在就只會扯住我的衣服,拍拍都不會了嗎?”
這一刻,雁椿眼里的荊寒嶼變得很柔軟,好像回到了高中時的樣子。
沒有被他污染,還好好地掛在天邊,充當他可望不可即的月亮。
那時候他多喜歡哄荊寒嶼啊,攢錢買不中用的小東西,學做菜,沒事就把一中附近那套房子打掃一新,荊寒嶼有時心情不好,他絞盡腦汁講笑話,不惜自己也當個笑話。
他拍著荊寒嶼的肩,“拍拍,不生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