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萬塵一,荊寒嶼都難以理清其中的動機,但雁椿可以。
他壓下與生俱來的邪惡,如正常人一般生活,可邪惡始終存在,這甚至是他成為刑偵顧問的先決條件。
他能夠和怪物共情。
“荊彩芝害怕自己的孩子被荊重言傷害,如果萬塵一的存在曝光,他必然和你爭奪荊家的繼承權。所以她寧可將他藏起來,實在忍受不住母子分別之苦,才將他接到身邊,給他的名分卻是情人。”
“荊彩芝想在她的有生之年取得索尚的絕對控制權,把荊重言徹底踩在腳下,當誰也威脅不了她和萬塵一時,她才會公開真相。”
“但她忽略了一點——在她畸形的愛下,萬塵一早就扭曲了。對了,荊重言有沒說過萬塵一的父親是誰?”
荊寒嶼搖頭,“沒有查到。”
“那就說明,萬塵一打從出生,就沒有得到過父母的關愛,他被藏在黑暗里,荊彩芝使盡渾身解數,將他放在離光明、正常最遠的地方。”
雁椿抱著手臂,用一種冷酷到沒有感情的語氣分析道:“如果荊彩芝從來沒有接他回到荊家,而他又不是天生邪惡,他應該不會變成后來的樣子,頂多比普通人陰沉。壞就壞在荊彩芝把他接回來了,而且是在最敏感的青春期,而且對外宣稱他是小情人!”
荊寒嶼不由得道:“我覺得惡心。”
“對,就是惡心。”雁椿說:“萬塵一知道自己的身份,卻不得不接受母親強加給自己的身份,他在荊家見到了很多同輩,就連李萬冰之流,也比他幸運,更不用說你、荊飛雄。
他想,我也是這個家的孩子,為什麼我不能像你們一樣?我……”
“雁椿。”荊寒嶼突然將雁椿抱住,“不要這樣。”
雁椿回過神來,輕輕喘了兩口氣,“我嚇著你了?”
荊寒嶼搖頭。
雁椿溫聲安撫,“不用擔心,我控制得了自己,你不是我的鎖嗎?”
荊寒嶼牢牢盯著他,過了好一會兒才點頭,“嗯。”
雁椿也在這個空檔歇了口氣,“日復一日見不得光的折磨,萬塵一在沒有任何人看到的角落改變。青春期是最難以把控的年紀,你的優秀和自由把他灼傷了。他想,你是荊先生的獨子,我是荊夫人的獨子,為什麼我和你的差距這麼大?荊哥,你成為萬塵一的眼中釘是必然。”
荊寒嶼努力去理解雁椿,理解萬塵一。在他的印象里,萬塵一是出入荊家的人中,最特別的一個,像是什麼都不在乎,清淡得像湖邊的一株野草。原來都是表象。
“我們當年確實冤枉荊飛雄了,潛移默化影響李萬冰的不是他,是萬塵一。”雁椿說:“那是萬塵一做的實驗。”
真相越來越清晰,在雁椿冷靜的分析下更加令人唏噓。
“然后萬塵一發現了我,他的同類。他的視線從你轉移到我身上,他很聰明,也很有手段,荊彩芝給他的錢足夠他做很多想做的事,他在關注我和我的家庭一段時間后,發現了雁盛平的秘密。”
“那一刻他一定很激動吧,他終于找到了對付你的方式,而那方式甚至不用直接對你下手。”雁椿看著荊寒嶼:“他可以控制已經決定不再殺人的雁盛平,用雁盛平來刺激我,喚醒我心里的怪物,唆使我殺人,毀掉我,就等于毀掉你。
”
很長一段沉默,空氣仿佛都變得凝滯。荊寒嶼幾次張口,都沒能說出話來。
雁椿長嘆一聲,“而且在這中途,還發生了對萬塵一來說料想不到的‘好事’,許青成和小海分手了,我失控打傷許青成。在他眼中,恐怕沒有比唆使我殺死小海更好的計劃了。”
“他成功了,我雖然沒有親手殺死小海,但當時,我已經被他毀了,我離開之后,你……”
雁椿突然有點說不下去,他望著荊寒嶼黑沉的眼,好一會兒才輕聲說:“你這十年過得很辛苦,如,如了他的愿。”
“所以當他發現,我找到你了,我們會長長久久地在一起,他又開始行動。”荊寒嶼咬牙,那眼神兇悍得要將萬塵一碎尸萬段。
“萬塵一想再來一次,重現十年前的結局,他比當年更強大,以前還需要用面具,現在連面具都不用了。”雁椿在國外也接觸過催眠,但并沒有系統學習過,了解不深,因此無法判斷萬塵一是怎麼催眠了淡文和劉野青,“按照他的計劃,他要殺的不止兩人,但我們回到寰城,你告訴媒體要插手索尚的事,打亂了他的計劃,而他培養的第二個淡文還不成氣候,于是他親自殺了劉野青。”
第48章 善意和信任能夠輕易擊潰黑暗
“葉隊!”韓明明沖入辦公室,汗水暈開了臉上的妝,看見首都調查中心的幾位專家也在,已到嘴邊的話突然頓住了,“領,領導……”
萬塵一行蹤不明,隨時可能有新的命案發生,葉究已經幾十個小時沒合眼了,支隊能散出去的都散出去,他正在和專家們開會,手邊的煙灰缸早就扎滿煙頭,煙灰都溢了出來。
“有事說事。”葉究捏著一把因為疲勞而沙啞的嗓子,抹了把臉看韓明明,“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