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阿崇拿了包下車,路邊寧宇身邊時他終于記得跟他打了個招呼:“誒,不舒服你就在車上好好休息啊,要集合的時候我會給你們群發消息的。”
寧宇站起來。
他努力擠出那種很隨意的語氣:“你去哪里喝咖啡?”
“就那邊。”阿崇指了指街對面,“那我走了,再……”
寧宇連忙叫住他:“我能一起去嗎?”
阿崇腳步只頓了一下,他笑起來:“你不是不舒服嗎?”
“……一個人待在車上很無聊。”
“車上還有司機啊。”
“司機又不會說中文。”
阿崇轉過頭看他:“那請問我們去喝咖啡,我是跟團里的客人去,還是跟一個中國朋友去啊?”
寧宇被他笑得一愣一愣地:“朋友……吧。”
阿崇比他高小半個頭。他視線直直地對著寧宇,很明朗直接的目光。
寧宇沒有被這種直接的目光看過。
國人的、身邊人的目光常含一種拘謹和距離,是禮貌的安全線。但阿崇看他似乎不同,阿崇的看人是目光是動態的,似乎有很多變幻的情緒,此刻就是帶著攻擊性的,像一只蟄伏著打量獵物的豹子。再一晃眼,你再看,那目光又變了,你看著他,你會覺得那目光多麼人畜無害,之前的掠奪感是假象嗎?可多疑的人不確定地仔細看,又覺得不是,這人更像只狐貍,狡猾地把情緒都藏在一張笑臉后面。
你揣摩他,最后困擾的始終只是自己。
“那走吧。”阿崇說,“把你帽子戴上,我看你這皮膚……會曬傷的。”
寧宇說好。
他們并肩走。太陽曬在皮膚上,久了會有些火辣辣的疼,不太舒服。阿崇倒是步履輕松,他不擋太陽,不戴墨鏡,不戴帽子,自然地行走在烈日下,都能稱得上是閑庭信步了。
寧宇覺得氣氛尷尬,只能沒話找話說:“你現在就只做導游嗎?”
“嗯,做著玩兒嘛。”
寧宇笑了:“那你做按摩師也是做著玩?”
“嗯,做著玩。”阿崇說,“哎呀,可能在泰國,大家都比較懶,喜歡享受生活啦,節奏慢一點,跟你們中國不太一樣。我做事情都是做著玩,旅游嘛,就是每天帶著不同的人玩,我比較喜歡混在人群里面,每天看不同的面孔啦。”
“但做旅游業挺累的吧?”寧宇有點不解,“就可能遇到比較麻煩的客人……而且你們難道沒有什麼業績指標之類的?”
“累倒是不累,看你拿什麼心態做啦,我覺得還算輕松。”阿崇說,“業績嘛,我業績還算不錯。”
停車場圍欄外站了很多皮膚黑黃的泰國面孔,舉著白色的板子對著路過的旅客吆喝:“內部票,只要80塊!美女看大皇宮嗎?”
他們路過幾個景區的保安。有個稍微胖些的男人看到阿崇跑過來,用泰語跟他簡短說了兩句,給他遞了支煙。
阿崇接了過來,但沒有抽。那個保安的女兒蹦蹦跳跳地跑過來,又遞了兩串冰菠蘿過來,給寧宇的時候還有些害羞,等寧宇說了謝謝,她才說:“薩瓦迪卡。”
阿崇教她:“哥哥。”說完又指了指寧宇。
那小姑娘學著叫:“哥哥。”
寧宇被叫得開心,從兜里拿了五十泰銖出來給她,讓阿崇告訴她:“讓她買吃的。”
他們走出去,過了馬路。
泰國的街道和店面給寧宇一種矛盾感。有貧窮和落后的底子,又有現代化的外殼,有東南亞的地域風情,但也能看到一些西式的影子。復古里生長出一種緩慢的生機,似乎每個街口都很適合拍一部男主女主都穿著校服的電視劇,隨意拍一張街邊的照片,前面是破舊的樓,背后又是一棟及其現代感的高樓……
這里有種氣氛漂浮——好像隨時都會發生一個故事,那個故事或許沒頭沒腦,或許離奇詭譎,但在這里,你的大腦會接受所有的不合理。
寧宇感覺這條街的味道似乎是自由的。
“以前泰國給我的印象就是很土。”寧宇說,“這次來,感覺倒是不太一樣,覺得還挺有意思的。”
阿崇吃著菠蘿,問:“哪里有意思?”
“很……自由?”寧宇找不到合適的詞,“就感覺很舒服,雖然很熱,但是很生活化。可能因為你們泰國人還很愛笑,走在街上也會覺得自己在被歡迎。”
阿崇笑了下:“你好容易滿足啊。要是你看到不好的地方怎麼辦,到時候你會很失望吧。”
“哪個國家都有不好的地方吧,我出來玩,肯定只想記住好的,有好的回憶。”寧宇說,“感覺這邊生活壓力似乎沒有那麼大啊,每個人看上去都很輕松。”
“差不多,大概因為是佛教國家?”阿崇還笑著,看上去有些散漫,“大家有信仰,對別人就都謙卑有禮貌一些。對生活嘛,都是享受生活啦,等你到了芭提雅感受會更深啦。”
阿崇推開咖啡店的門,寧宇在他身后跟著進屋。店里冷氣充足,一進門就有濃濃的咖啡香和果香。
他們到前臺點單。
第6章
阿崇點了美式。寧宇本來想點焦糖拿鐵,但阿崇說:“你要不要試下他們家的椰汁。”
寧宇以為阿崇會說,生病還是不要喝咖啡了這一類的話。想完他又分神去想,不知道感冒到底能不能喝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