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考慮好了嗎?”雅雅表情認真起來,“我們這個行業,泰國的發展比得上國內?以后的發展怎麼辦?無親無故地過去,你父母也同意嗎?”
寧宇沉默了一會兒,才說:“師姐,我可能不是很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麼,但我知道自己不想要什麼。”
雅雅搖頭:“怪不得大家問你跳槽去哪里,你只說要繼續讀書,問你去哪里打死不說,要是知道你去泰國我看都得炸了。但你這麼奔過去,人家也不一定瞧得上你啊,沒意義。”
“也不完全跟他有關,更多的是我自己的原因。”
寧宇扯了下嘴角,似乎有點不好意思,“雅雅姐,我朋友少,在公司跟你關系最好。正巧你不是異性戀,我也不是,今天講一些我的事給你聽,我覺得你應該能理解我。”
雅雅點頭:“你講吧,寧小宇同學。”
寧宇倒了杯酒,一飲而盡后深深吐了口氣。
“我小時候,爸媽都不怎麼管我,那時候為了讓他們多關心我一點,我拼命讀書,拼命聽話,但后來發現沒什麼用,他們反而覺得我很好,所以不用操心我。”
“我從小就被家里要求做好學生,進公司又被規則要求著做好職員,也一直被看不見的評判要求做一個合格的男人……太累了。而泰國那個環境對我而言輕松、新鮮,很有趣,我在那里才知道自己可以笑得那麼放松。我不是放棄自己,逃避現狀,我覺得我是在追求我想要的生活,你也可以理解成是自我放逐吧……”
“你可能會覺得我犯傻,在表演自我偉大。可我有時候覺得在追逐他的時候,那不是付出,我反而會覺得是他在救我,因為他給了我一個機會讓我做真正的自己。
”
似乎是打開了傾訴的開關,寧宇絮絮叨叨地說著原因,說著說著眼眶就有點紅,他問:“雅雅姐,你能理解嗎?”
能理解我嗎?
要求我得體優秀,要求我堅強有序,要求我不出錯,要求我做一個男人,要求我去愛一個女人,要求我不要哭。
太多要求。
不想被這些要求了。
雅雅是單親家庭,也有些唏噓難受。但她沒有說自己能不能理解,因為她知道人永遠無法互相理解。
她拍了下面前這個大男孩的肩:“可是寧小宇同學,萬一人家不理你,傷害了你,那你做這些又有什麼意義?”
寧宇似乎想過很多次這個答案,他答得很快。
“說實話,我不清楚。”寧宇低著頭,“我也想過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執著,我也懷疑自己有點問題,我甚至去看過心理咨詢師,她告訴我,我的行為投射的是我的家庭教育。因為帶我的爸爸對別人的愛就是偏執的,所以我潛意識會覺得,像我爸爸一樣,才是正確的、愛別人的方式。但我跟我爸不太一樣的地方是,我爸需要回報,但我可以不要回報,我有時候甚至會很享受那種自虐的小游戲……我可能真的有病吧。”
雅雅是旁觀者,看事情客觀,直截了當地說:“我羨慕你的勇氣,因為我做不到。可是作為朋友,我還是要提醒你,單戀很容易自我感動。你正確的做法是分析利弊,像個成年人一樣計較得失,讓付出和回報良性循環。”
她話音剛落,安靜的酒吧里從輕緩的薩克斯切到了下一首,雅雅一聽前奏就笑了:“這歌也太適合你了,好好聽聽吧。
都說到這份上了,我不勸了,希望你以后別后悔。最后自我感動這一晚就去追吧,追到追不到都是成長!”
他們在《浪費》的歌聲里碰杯,咽下冰涼的液體和苦澀的回憶。
那個人唱,沒關系,你也不用給我機會,反正我還有一生可以浪費。我就是剩這麼一點點倔,稱得上,我的優點。
那個人還唱,即使要我再跟你再耗個十年,無所謂。
寫得無畏,有點酸,不是很適合他這種理工男。但這個地點,剛剛的酒,酒吧暈黃的燈光,對角那一桌隱隱的哭泣聲都讓這個畫面變得有些煽情。
寧宇聽著歌,突然就覺得有些疲憊,他低下頭,按了按眉心。
他說:“其實我也不是不害怕被拒絕,我也知道我常常自我感動,我有一切負面情緒。我也知道我孤單,需要性,我可能誤解那是愛情。”
“可是沒有人那樣對我,沒有。”
雅雅被寧宇的表情嚇得一怔。
“我不會跳舞,他告訴我無所謂,他說跳舞可以犯錯。他記得我的生日,我難過的時候只有他可以傾訴,因為他不會笑我。他教我怎麼跟同事相處,給我講笑話,給我……沒有人給過我這些啊,雅雅姐,你懂嗎?”
你懂嗎?他問。
他像是在說醉話。
雅雅看了看桌上的酒瓶,心想今天難道不是我失戀嗎?怎麼是我一直安慰他啊。但雅雅知道自己現在不該說話,就靜靜聽著。
“我要的真的很少,我也一直在努力,可是我爸爸不喜歡我,我媽媽不喜歡我,沒有什麼人真的在乎我……”
寧宇聲音開始哽咽,他有些語無倫次,“上海這麼大我都找不到跟他一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