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崇沉默了下,才說:“偷東西不好,希望他們……能改。”
寧宇側頭看了他一眼。
阿崇又補了一句:“其實……就算改了,這種事也是一塊疤。留在一個人身上,可能會帶著走一輩子,很難消失的。”
寧宇收回目光。
過往相處時點滴的記憶線索串聯起來,寧宇覺得自己似乎隱約明白了什麼。
“你給她錢,她也不會懂這些啊。”
阿崇:“我也沒想讓她懂,我只是想讓她拿去買點吃的。”
他們走過轉角,回到主街道。
寧宇突然來了句:“其實沒什麼,我小時候也偷過我媽的錢。”
阿崇怔了下,側頭看寧宇。
寧宇語氣聽得出來有點尷尬,“干嘛這麼看我……就……我上初一有年暑假,我爸忙,我就去我媽那兒住了倆月,還得幫著帶我弟。那時候DNF……就一游戲,很火,大家都玩,不玩你跟同學都沒話題。那兩個月吧,我媽老忘給我零花錢,我閑著又沒事兒,特想玩,有幾天我媽又忘了給我零花錢,但那天游戲剛好要做任務,我就悄悄拿了我媽放鞋柜里的錢……”
實在是有點不敢相信這是寧宇會做出來的事兒,問他:“……你拿了多少?”
“……三塊。”寧宇小聲補充,“人民幣。后來我媽給我零花錢我就還回去了,第二天就還了。”
“……”阿崇無語了兩秒,“三塊……能干嘛?”
“……那時候網吧能充一個多小時好吧。”寧宇臉紅了,“重點是那次被我弟看到了。我弟這人賊得不行,他看我拿也去拿,膽還大,拿得很多。后來我媽發現了,我弟反咬一口說是我教他拿的,還說我教他打游戲……唉我懶得說他。反正那次被我媽打得挺慘,回去她還告訴我爸,又被我爸打一頓。
就因為這事兒,我上大學前都沒怎麼進網吧玩過網游了,被我爸打得……”
阿崇扯了下嘴角,“你這……這不算偷錢。”
小孩子不懂事而已,再說青春期也總有些奇怪的堅持和臭毛病,可以理解。
“算的,錯的就是錯的。”寧宇說,“雖然那時候小,不懂事……但我不會否認,我也承認那是錯的,拿了就是拿了,不對就是不對,沒什麼不好意思的。額……但我也就跟你說了,你別笑啊!”
阿崇是真的覺得開心才笑的。
為什麼笑,大概是因為寧宇講這段過去的時候很坦然,帶著點不好意思,有點羞愧,又夾雜一種少年人的活力,很有朝氣。
寧宇的聲音悅耳,有力,清晰,似乎把一些壓在心里的陰霾趕跑了。
“沒笑沒笑。”阿崇捏了捏他的手心,“我們寧宇好勇敢,是個好孩子。”
“……您說這話挺奇怪的。”
寧宇說完,又小心地補了句,“所以我覺得,過去的經歷不能用來定義你是誰,過去的作用應該是引導,讓我們變得更好一些。”
是嗎。
誰引導誰,引導去哪里?
寧宇看阿崇反應不大,皺眉想了下,又起了個話頭:“還有啊,我之前認識一個人講給我聽的,我一朋友是小時候是留守兒童,帶他的奶奶年紀大了,家里挺困難的,他小時候就在那種偷兒組織里面……那后來人家還考上了我母校呢,成績比我還好,最后出國去加州……”
阿崇低頭笑了笑,淡淡打斷寧宇:
“猜也猜到了,還要拐彎抹角說別的來哄我開心,不知道誰更會裝。”
寧宇心里一震,表情凝固了一秒。
“崇哥,我……”
阿崇卻突然轉移了這個話題:“你有沒有發現,你身上少了一樣東西?”
他好像永遠能輕松地避免讓自己尷尬,逃出自己討厭的語境。
寧宇果然被轉移注意力,他想了下,摸了摸口袋,狐疑一秒,接著他眼皮一跳,這才意識到:“……帽子忘在咖啡店了。”
他很少丟三落四,忘了也是因為要來找阿崇,這會兒強迫癥上來了,開始心煩意亂地說要回去找。
阿崇似乎很滿意寧宇的反應,笑著說:“就留在那,我們下次再去一次,看還在不在。”
說完阿崇就笑著轉身,微微低頭,湊近去看寧宇的眼睛。
寧宇頓住了,下意識放緩呼吸。
他聞到阿崇壓過來的味道,這次是濃烈的侵略氣息,沒有掩飾。
漸進的氣味,前調濃烈,中調微醺,后調柔和。這是阿崇一貫的語氣和神態,會讓人酩酊和眩暈的樣子。
寧宇心道,他們好像從沒有這麼近過。即使以前做過那麼多次,親吻過那麼多次,但好像在今天才真正靠近了彼此。
阿崇低聲說:“謝謝。”
寧宇暈頭轉向地回:“……不客氣,應該的。”
但寧宇心里想的是……我現在可以吻他嗎?應該可以的吧?
阿崇沒有給他機會。
?因為阿崇說:“現在,八號家庭的一家之主想帶你私奔,男朋友,愿意跟我走嗎?
第41章
很多年后,寧宇都還記得那天。
阿崇穿著那件寧宇覺得花哨過頭的暗粉色衣服,在喧鬧濕熱的曼谷街頭,笑盈盈問自己:
我要帶你私奔,你愿意跟我走嗎?
其實也不能對那天印象深刻,畢竟在寧宇的人生中,阿崇這個名字就是一個符號。
寧宇是個習慣把記憶分類好的人。但在他的記憶宮殿里,和阿崇有關的線索是如此繁多而龐大,以至于他根本不用分類聯想,在腦中整個宮殿環顧后,他總覺得到處都是阿崇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