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溪從來不敢告訴他們,其實他很喜歡。
一家人窩在小小的房子里,像普通家庭一樣擔心著生活。
原溪東西不多,真正值錢和不那麼值錢的,通通都被賣掉了,剩下的都是沒有就不能活的。
他用一個手提包裝完了自己的所有衣物,最后往面上塞了一張一家人的合影。父母的東西在他們下葬那天就一起埋入土里,把最好帶走的照片留給他。
這個房子總算空空蕩蕩,可以退租了。
回到車里,陳叔的一根煙還沒抽完,見原溪來得這麼快,立刻掐了煙頭,轉向后座道歉:“我以為您沒這麼快,煙味熏著您了。”
原溪搖頭,陳叔也不再說什麼,把駕駛座的車窗打開一條換氣的縫,帶原溪回唐渡那里。
整個宜江市最貴的住宅區,獨棟別墅,豪華庭院,處處都是金錢的味道。
陳叔在大門口停了車,早已備好的保姆上來接原溪。
保姆是個中年女人,不施脂粉,一手提了原溪的袋子,另一手扛起了原溪的畫板,腳步扎實地往里走。
原溪覺得過意不去,好幾次想上去拿,都被不著痕跡地避開了。
東西先放在了起居室里,保姆才跟他簡單介紹了自己:“我叫艾琳。”
原來連保姆也是海歸。
艾琳帶原溪看了他的臥室,房間沒有什麼額外裝飾,艾琳說從此這間房屬于他自己,可以隨意打扮。
走出來之后,艾琳指了指隔壁的房間,說:“這是唐先生的。”
原溪沒有多感興趣,他只匆匆看了一眼緊閉的大門,就下樓坐回了沙發上。
他連唐渡給他的房間都沒敢仔細看,只留下一個床很大的模糊印象。
唐渡會在哪里要他?
”你什麼時候走?”原溪對著艾琳打了手語。
艾琳果然是能看懂的,說:“看您吃好晚餐以后,我會回到自己的房間,如果不是有急事需要我,我不會打擾。”
原溪聽罷緊張起來,他一緊張就咬嘴唇,像他平時坐在畫板前卻沒有靈感那樣。
晚餐很合胃口,但原溪吃得風聲鶴唳,好在唐渡并沒有回來,也沒有人告訴他唐渡什麼時候會回來。
胡亂地洗了澡,原溪盤腿在沙發上坐著。
電視開著,聲音不大,原溪來來回回劃著手機屏幕,學校群里有同學在聊天,但他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艾琳果然如她所說消失了,原溪連她朝哪里走的都沒注意到。
沙發柔軟,原溪隨手拿了個抱枕,指甲有一下沒一下地刮著。
他滿腦子就是,唐渡,唐渡,唐渡。
原溪大概在沙發上待了很久,再久神都是恍的。
陳景韻的消息發過來,手機響了一聲把原溪驚醒。看到內容的那一瞬,原溪全身都松懈下來。
陳景韻說唐渡會回來得很晚,讓他早點休息。
原溪回了好,跑上樓進了房間,鉆進被子里把自己裹得緊緊的。
沒想到的是這個很晚,指的是第二天早上。
原溪上午有課,定了鬧鐘起得很早,迷迷糊糊叼著牙刷站在鏡子前洗漱,嘴里一口白沫彎腰去吐。
室內全天恒溫,他只隨意地穿了一件棉t,俯身的姿勢露出一小截白而瘦的腰。
下一秒,那截腰被一雙手從后握住。
原溪抖了一下,手肘往后頂,半途就被人抓住推回去,他一個沒站穩又往前趴,蜷著的手指在洗手臺上磕出聲音,牙刷滑進池子里,飛濺出來的沫弄臟了光亮的瓷面。
“起床了,這麼早?”
唐渡聲音含笑,帶著淡淡的煙草氣息,在原溪耳邊摩挲。
原溪咳嗽了兩聲,清涼的牙膏味滑進喉嚨里,辣得他眼圈都紅起來。
唐渡心疼壞了,一手拿過放在一邊的漱口杯,一手抬起原溪的頭,喂給他一口水。
“別嗆著了。”
水是溫熱的,原溪含在嘴里,后頸被唐渡捏著往下一摁,盡數吐了出來。
“我等你吃早餐。”
唐渡說完,理了理原溪被他弄皺的衣服,指尖似有若無地擦過衣擺下凸起的脊柱,抽身離開。
原溪抬起頭看著鏡子里的自己。
眼尾潮.紅,嘴唇也像充.血一樣,領口歪歪斜斜。
他壓了壓眉頭,抬手擦掉了嘴角的水,又接了一杯水。
下樓的時候唐渡已經坐在餐桌前了。
桌上是西式早餐,松餅、西多士、水波蛋,精致地擺放在紋有鎏金花飾的骨瓷碟里。
椅子已經為原溪拉好,在唐渡身邊。
原溪走過去坐下,艾琳很快往他手邊遞了一碗倒了堅果的酸奶。
“喜歡吃什麼,等會兒給艾琳寫一份,”唐渡說完,先喝了一口牛奶,又問他,“今天是要去上學嗎?”
原溪握起沉甸甸的銀質刀叉,點了點頭。
“等下陳叔送你。”
唐渡沒再說什麼。
吃完早餐,原溪上樓拿課本,出來的時候看到唐渡的房間門開著,唐渡在講電話,聲音冷而平淡,是原溪沒有聽過的語氣。
他也沒打算遮掩自己的腳步,經過就正好被唐渡的眼神抓到。
唐渡背靠落地窗,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
原溪握緊了手里的書,偏過頭錯開他的眼神往樓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