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唐渡早晨說你可以隨意一些的時候就預料到了現在的場面,不過他一點也不擔心,平靜地碰了碰原溪的肩膀,“沒事的。”
原溪應該是被安撫到了,身子往后仰一些靠在椅背上,和唐渡一起安靜地等待開場。
他從前也經常參加畫展,但大多數時候只是普通看客,他會拿著一張自己調了鬧鐘費勁搶到的門票,和很多人一起在門口排隊、過安檢,還總是能記住不要帶開過的水。不會有記者想問他為什麼要來,或者看完畫的感想。
原溪通常會獨自在那麼幾幅畫面前花掉整張票的時間,然后跟隨人群離開,在人少一些但不好吃的餐廳買一份很快的晚餐,最后看離家遠近選擇合適的交通工具。
而不是像此刻一樣,坐在金碧輝煌的大廳,榮幸地聽策展人發言,再看到畫家的真容。
年輕英俊的埃爾森今天也穿了一身帥氣的西裝,比那天他們在酒店匆忙偶遇多了貴氣。在藝術這個圈子里,人們尊重長輩,但更加羨慕年少成名的人。原溪也一樣。
埃爾森站在無數燈光之下,暢談自己的藝術理想和創作心路,讓原溪不禁去思考,這是否也是他目前所追求的。
得到認可,名利雙收。
原溪聽得很認真,到了最后的環節,唐渡竟然也作為被邀請人走上舞臺。
他聽到他說一些很一般而且套路的話,和埃爾森站在一起,般配極了。
一股深切的自卑終于又包裹了原溪,他知道自己總有一天會有這樣的感覺,他唯一能稱得上特殊的只是一處無法治愈的身體殘疾而已。
大堂中響起了鼓掌聲,快門的聲音也同樣很大,閃光燈連亮許多下,唐渡在臺上保持著自己沒什麼表情的臉,在與埃爾森走下舞臺后,被他留住在側面說話。
原溪只能看到他們側著的身子,唐渡筆直地站著,埃爾森因為和他差不多高而幾乎沒有仰頭。
主持人宣布開幕儀式結束了,各位嘉賓可以去挑選一些自己喜歡吃的東西,休息好之后便可移步展覽區。
原溪突然明白曾經的自己是在哪個階段才有了走進畫展的機會。
這時安檢處會將在外面久久等待的人們一一放進來,他們打開海報,尋找并涌向各自最喜歡的區域,和從這里走出去的人一起欣賞同一幅畫。
他跟著眾人站起來,對琳瑯滿目的食物沒有任何胃口。但他知道唐渡就在他身后,和埃爾森說完話之后會馬上注意到他,他需要隨波逐流一些來顯示自己并沒有多少在意。
在原溪盯著一杯透明的水看,分不清楚里面是不是酒時,有人從后面走過來。
“這是檸檬水。”
原溪一回頭,說話的是埃爾森,但唐渡跟在他身邊,手里拿著一張畫展的海報。
原溪不知道埃爾森是否了解自己無法說話的事,這通常是對他來說最為尷尬的時刻。如果對方不了解自己的情況,而自己只是一味點頭搖頭,會顯得十分冒犯。
因此原溪依言端走了那杯水,放在之前拿的小托盤上,埃爾森笑著說:“Tang早上沒讓你吃飽嗎?還是我請的廚師確實不錯啊?”
原溪愣了一下,看向自己的碟子,里面放了各式各樣的東西,有意大利菜、英式早餐,以及本地一些特色菜,每樣一點點,仍然堆起一個小小的峰。
原溪窘迫地意識到自己因為走神而沒有注意控制,根本無法吃完,而在這樣的場合剩菜極不雅觀,并且他丟的還是唐渡的臉。
唐渡站在一邊,臉上沒有怎麼變,原溪卻覺得他已經不太高興了。
“多吃你一點怎麼了?”因為害怕晃到原溪端著托盤的手,唐渡只輕輕地抓住他的手肘,“先過去坐。”
唐渡為他們選了一個偏僻的地方。埃爾森沒有再跟上來,原溪卻沒覺得輕松。他舉著叉子,先從最難吃掉的大塊的東西入手。
唐渡坐在他對面看手機,沒有說話,也沒有去拿東西吃。
時間接近正午,到了午餐的時間,原溪想問他為什麼不吃,又覺得氣氛很尷尬。
他動叉子的頻率小了許多,因為越來越沒有辦法吃下了。
這時唐渡終于說話了,問他:“不想吃了?”
原溪誠實地點點頭,直起一些身子,手上握著的叉子離開碟子。
“去幫我拿杯水。”唐渡說完,一只手端起原溪面前的盤子,一只手去夠他手上的叉子。
原溪怔了片刻,看到唐渡用他的叉子吃他碟子里剩下的東西,又催他去拿水。
原溪恍惚地站起來,在走回放置食物的長桌的路途中,難以置信地回想剛才唐渡的舉動。
他為唐渡拿了一杯同樣的檸檬水,在長廊上遇到了埃爾森,那時他正在同一個中年女人談話,原溪原本以為他沒有看到自己,沒想到埃爾森直接打斷了對話過來找他。
“你是原溪?”埃爾森說出了他的中文名字,發音也算標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