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間,原溪的大腦一片空白,一陣嗡聲占領了他的所有意識。短暫的空白之后,原溪從唐渡懷里退出來跑下床,胃里惡心地翻滾。
他做了和那天一樣的事,但這次不再是因為不夠規律的作息,原溪很清楚他現在就需要藥。
唐渡追出來打不開門,叫了幾聲原溪的名字,生著氣不知道往捶了哪里,門外發出一聲悶響。
分裝的藥片在原溪的上衣口袋里,原溪一面忍者難受和對唐渡的擔心,一面去摸被隨手扔在浴室的外套。好在他沒花什麼功夫就找到了。原溪撐著洗手臺站起來,光著腳在未干的濕滑浴室地板上趔趄一下,一手抓住水龍頭勉強站穩了。
他擰開水,將藥片一把倒進嘴里,接起一捧生水往肚子里灌。
必須要吞下去,不能讓唐渡知道我也有病。
原溪雙眼發紅,急促地喘氣,終于緩過來一些。
他關掉流得厲害的水,給唐渡開了門。唐渡的表情很難看,原本是要劈頭蓋臉罵原溪一頓的,但這孩子站也站不穩,只知道往他身上倒,分明被弄得腿軟得厲害,抱著他腰的手卻很緊。
唐渡最后只是嘆了口氣,說他:“以后不能這樣了。”
原溪快要忘記了自己是個有病的人,把那些無精打采的日子、沒有緣由內疚難過的時刻當成習慣,把吃了藥就能馬上睡著當做真相。
唐渡已經有一個這樣的母親,不能再有一個這樣的枕邊人。
回到床上之后唐渡掏出手機想馬上叫醫生,被原溪阻止了,他在他的手機上給他打字說是因為晚上喝了酒,剛剛突然有點胃不舒服,明天再去看就可以。
唐渡盯了他兩三秒,覺得他是在胡扯,但又沒有什麼明顯心虛的表情,勉強同意了。
“那蛋糕今晚不能吃了。”唐渡很強硬地說。
原溪偏頭看了看放在桌上的蛋糕盒,還是有點想嘗嘗,便晃了晃唐渡的手。
原溪鮮少撒嬌,唐渡說不出不來,退一步同意道:“只能一點點。”
唐渡用衣服把原溪包起來,讓他坐在床邊,親自去拆蛋糕盒。
艾琳做的蛋糕沒有很特別的外觀,只是簡單的水果點綴,唐渡拆出一根蠟燭,才想到自己的打火機還留在浴室的衣服里,說了一聲自己要去拿。
原溪的心跟著緊了一下,手揪著被子的一角,慶幸之前吃掉了藥,唐渡不會發現。
唐渡回來得很快,給原溪點了一根蠟燭插在正中間,讓他閉眼許愿。
原溪的愿望每年都很簡單,今年也是。只要唐渡一切都好,那就是愿望實現了。
到了要睡覺的時候,時間已經很晚了,唐渡睡得很快,摟著原溪腰的手滾燙。
原溪轉過去背對著唐渡,用自己的手機給導師發了一條短信,和他確認自己要出國這件事。
本來打算和唐渡坦白的話還放在便簽里,原溪的手劃過一下,最終還是沒有刪掉。
鄭嵐是除了導師以外第二個知道原溪打算出國的人。
聽到的時候他并沒有覺得十分驚訝,反而說:“我都聽說你的畫被選進畫展了。”
原溪疑惑了一下,鄭嵐的醫院和他們學校應該沒有什麼關系,他是從哪里聽說的?
他的停頓被鄭嵐看出,似乎是讓鄭嵐想到一些事,看了一眼旁邊又接著說:“唐渡是不是還不知道?”
原溪低下頭沉默。
“你應該親自告訴他,萬一他支持你呢?溝通是很重要的事情。”
原溪這些天被唐渡養好了許多,但弓著身子的時候,脊背仍然顯得很瘦弱。
拋開醫生與患者的這層身份,鄭嵐是十分敬佩原溪的。
如果將他放在同樣的境地,他沒有膽量說自己會比原溪做得更好。
畫展的獎金到賬那天,原溪粗略地計算了一下,差不多能有唐渡給的一半,他打算走了之后再轉給他。
原溪買了一個小本子,專門用來記錄從網上搜集到的一些關于國外留學的小貼士,把它藏到唐渡輕易找不到的地方。
他當然是想親自和唐渡說的,但不知道究竟什麼時候才是一個合適的時候。
日子一天天拖下去,最終原溪沒有等到那個合適的時候,反而等到了最不合適的時候。
唐渡沒有告訴他他是怎麼知道的,但那天原溪正在外面的書店里看書,被唐渡一個電話叫回去,唐渡沒有語氣,只說:“現在回來。”
原溪出門沒有叫陳叔,回去也是一個人。他覺得唐渡一定是知道了什麼,渾渾噩噩走去公交站臺,本來是要坐出租車,最后卻上了公交。
公交車很慢,司機開得搖搖晃晃的,原溪拉著扶手根本站不穩。
他臉色很蒼白,嚴重到路人都在看他,原溪卻察覺不到。
唐渡是不是知道了,他一定是知道了。
要怎麼辦?
原溪搜尋他來到這個世間的所有經歷,也不能知道怎麼才可以處理這件事。
從外面看,別墅安安靜靜地待在午后陽光下無人打擾,原溪推門進去,一樓沒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