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遲轉了沒一會兒就遇上了一對小情侶,兩人坐在一棵高大的香樟樹下,男生站在女生背后,半擁著握著她的手,一筆一筆地教她畫畫,十分親密。
孟遲在心里嘖嘖兩聲,趕緊調轉步子往另一側的山道走去,沒去打攪人家的戀愛時光。
一路上他遇上不少寫生的大學生,散落在茶山各地,大部分都沒背畫板,還有認出的他的小姑娘問他青山寺怎麼去。
孟遲答了,多問了一嘴她們去寺里做什麼,小姑娘們笑嘻嘻地說是去燒香拜佛,求個姻緣。
看她們往山上去,孟遲思忖片刻,拿出手機給郁庭之發了微信,說見到他的學生們去了青山寺。
他絕對沒有向老師舉報這群學生逃課的意思,純粹是擔心他們的安全。
郁庭之很快就回了微信,說今天完成寫生之后是學生們的自由活動時間。
孟遲也就沒再說什麼,閑逛了一會兒也回了寺里。然后就在大雄寶殿看到了郁庭之,還有那個男老師。
“小孟啊,你師公已經回來了,就在后院廂房。”寺里的老師父見到他就喊。
孟遲應了聲“知道了”,扭頭就發現郁庭之已經朝他看了過來。
“郁老師,你也來求姻緣啊。”孟遲走過去和他找招呼,郁庭之旁邊的男老師對他點了點頭,他也微微頷首示意。
“算是吧。”郁庭之說。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麼叫算是吧。
孟遲心里吐槽一句,也沒再多說什麼。那位男老師十分識趣兒,知道郁庭之和孟遲認識,自己沒多留就先去了別的地方。
孟遲本想和他打個招呼就去見師公,見郁庭之同事走了,他也沒好意思把郁庭之一個人留在這,便隨口提了一句讓他和自己一起去后院,郁庭之沒有拒絕。
還沒進后院,孟遲就聽到他師公洪亮的嗓門,在跟寺里的師父說著他方才如何大殺四方,把對方殺的丟甲棄盔,屁滾尿流,看來是下贏了,整個人都喜滋滋的。
“師公,是丟盔棄甲啦。”孟遲進了院子就朗聲接話。
師公年過六旬,是個瘦削的老頭,因為常年低頭做茶,背脊略顯佝僂,將身上那件淺灰色的僧袍撐起一個彎月似的弧度。
因為只是在這清修不是出家,所以沒有剃度,不過他光亮的腦門上歷經風霜,也沒剩什麼,只有后腦還有一圈黑白相間的短絨發。
“有什麼區別,一個意思嘛。”師公佯裝惱怒地轉身對孟遲說,“一來就揭短,信不信我給你打出去。”
孟遲嘿了一聲,從善如流地改口作揖:“我給您道歉,是我孤陋寡聞。”
師公還想說什麼,瞧見孟遲身后跟著的氣質青年,立刻斂去了臉上夸張的表情,端出一幅修行之人的仙風道骨,緩聲道:“別擱外面站著了,和你朋友一塊進來吧。”
這間小禪院有好幾間屋子,只有師公一個人住,遠離前庭,十分清靜。
寺里的師父都愛茶,師公便在這開辟出了一間屋子做茶室,寥寥檀香撲鼻而來,比外面的香火味兒好聞多了。
“師公,師娘讓我帶了她腌的熏肉,我給您放冰柜里了。”孟遲輕車熟路地進門,將他帶來的東西一樣樣拿出來塞進冰柜的二層,還不忘招呼郁庭之,讓他隨便坐。
等孟遲將那些東西塞進冰柜,他又打開了上層,在里面看到了各種干茶。
“拿那個紅色盒子的,我剛得來的新茶,讓你嘗個鮮。
”師公換掉沾了煙草味的外套,拿著一個煮茶壺走了出來。
“好嘞。”孟遲找到茶盒,便起身走向茶桌,對郁庭之說:“你可算是有口福了,我師公的茶都是好茶。”
郁庭之笑了笑,靜靜地看著孟遲將茶桌收拾,準備好煮茶的器具。大概是到了讓他放松的地方,此刻的孟遲脫去了平日里端出了矜持,變得格外鮮活靈動。
無論是和師公斗嘴,還是擺弄茶桌上的茶具,都十分的從容自如,喜悅與放松溢于言表,甚至還會露出幾分孩子氣。
“今兒這茶要煮,”師公走過來將煮壺放下,又從茶桌下的柜子里拿出一套碟具,“把品茗杯收下去,用這個。”
那瓷碟不過巴掌大,內部純白,外沿印著五彩斑斕的蓮花花色,風格復古透著異域風味。
孟遲打開茶葉罐,憑借味道聞出這是阿薩姆紅茶,雖然疑惑師公的吩咐,但他還是照做,聽話地從柜子里拿出小豆蔻、桂皮、老姜等配料。
“是不是覺得很奇怪?”師公故弄玄虛,在他倆疑惑的表情里,高深莫測地笑道:“這是前段時間一個印度來的師父送的茶,說是叫馬薩拉茶,就是要這麼煮。”
孟遲了然地點了點頭,他師公愛茶,愛傳統茶,也愛嘗試各種各樣的茶,煮煎泡各種都會嘗試,還會自己琢磨制茶工藝,孟遲喜歡搗鼓果茶也是受師公愛創新的影響。
印度馬薩拉茶孟遲沒接觸過,師公沒讓孟遲泡,把他趕到郁庭之旁邊坐著,自己坐在茶桌前親自上手。
他一邊加調料,一邊和他們說著馬薩拉茶的做法,孟遲和郁庭之聽得很認真,時不時搭把手遞上配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