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希文故作無奈:“他非要送,我有什麼辦法?”
張詠源被這戀愛的酸臭味刺激得趕緊逃離現場。
張詠源沒想到的是,接下來整個暑假的演出,任和幾乎天天晚上都到場。即使沒空,也會接送簡希文。
程度離譜到主唱跟鼓手前一個月完全沒有懷疑任和的身份,因為只有保鏢才會幾乎天天晚上都全程陪同,一個人坐在角落里,等待雇主下班。
男朋友還會有忙跟不想接送的時候。
保鏢則不會。
鼓手甚至還問張詠源,簡希文兼職的錢夠付保鏢的工資嗎?
張詠源只好說,人家是來玩音樂的,不是來賺錢的。
這個臨時組建樂隊的四個人,簡希文此時是繼續學業的無業游民,張詠源是放暑假的老師,主唱跟鼓手都是放暑假的大學生。四個人天天有空,一拍即合,幾乎天天湊在一起排練、討論編曲。
簡希文漸漸跟人家混熟了,主唱帶他跟張詠源去看望骨折的吉他手,聽吉他手夸夸其談他改變華語音樂的遠大志向,又看他打開編曲軟件,用一只手頑強地展示他的偉大創作。三個人笑得東倒西歪。
簡希文給他們彈自己三十萬的吉他,大方地讓吉他手彈了一首曲,吉他手痛哭流涕,被三十萬的音色折服。
這幾個人都知道簡希文的事,看過娛樂新聞,或多或少吃過一點瓜。但沒人問簡希文任何相關的話題,也沒人問他為什麼不回娛樂圈,而是跟他們這些素人一起在酒吧演出,當一個默默無聞的吉他手。
除了音樂,他們聚在一起沒有其他的話題。
但是很快樂,很開心。
有時候,簡希文覺得好像回到了中學時代。雖然中學時代他也沒有朋友,但是那時候他彈吉他、唱歌,都跟現在一樣單純沒有雜念。
想寫歌,就寫了;想唱歌,就唱了。
不為紅,不為人氣,不為點擊率。
張詠源說得沒錯,現場演出積累出來的經驗真的很重要,跟別的音樂人的交流也很重要。兩個月過去,簡希文覺得自己腦袋好像被水洗過一樣,清醒了不少,似乎又恢復了中學時候那種敏感的觸覺,周遭的一切又開始鮮明起來。
這五年來,他離聚光燈太近,離生活太遠了。
在交音樂制作大作業的前一天晚上,簡希文終于把歌寫完了。
他不是毫無經驗的新手,也不是剛入娛樂圈的新人。他出過單曲,做過專輯,跟許多圈內知名的音樂人合作過,知道他們工作的方法跟狀態。
他開過萬人演唱會,在上萬人面前唱過自己的創作曲。
他游刃有余。
可這個作業他做了好幾個月,才終于完成。
在專業老師的面前,簡希文忐忑不安。老師先看了看樂譜,問他:“你用吉他作曲?”
簡希文回答是。
老師看了看,問:“你喜歡用什麼和弦?”
簡希文不安:“A調吧,這首是用D調作的。”
老師聽了編曲完整后的成品,聽完后沒有立即評價。簡希文覺得心臟要從胸口跳出來了。
錄音教室還回蕩著簡希文的歌聲。
我似乎忘記了感受微風
我似乎忘記了感受陽光
我似乎忘記了感受街道
我似乎忘記了感受人們
我似乎忘記了感受生活
哦
我真的忘記感受生活
我真的忘記感受一切
包括我自己
什麼遮住了我的眼和耳
什麼蒙蔽了我的心
灼熱的聚光燈離我太近
而真實離我太遠
虛榮的欲望離我太近
而生活離我太遠
吹捧、炫耀、金錢、追求者
這都不是我們所需要的
空氣、風、雨水、森林、友人、愛人
生活里簡單的一切
這簡單的一切
我們所需要的一切
“感受……”老師輕輕念著歌名,“寫得很好。”
聽到“很好”兩個字,簡希文瞬間松了口氣,感覺自己緊張得快昏過去了。
老師笑著看他,一字一句說道:“簡希文,你當年入學的時候,是我們學院的明日之星。當時,我們好幾個老師都很看好你。唱功、舞蹈、相貌,綜合起來你絕對是頂尖的,你完全可以在歌壇走出一條屬于你自己的路。把你的才華用在討好觀眾耳朵的單一旋律上是一種浪費,巨大的浪費,你本可以做得更多。”
簡希文愣愣地看著老師。
出道以來,他從未收到過樂評人、音樂獎項評委的任何肯定。
除了說他長得帥,舞蹈跳得好。
“發生的事不要再提了,我很高興你選擇回學校完成學業,也很高興看到你在這半年里,沒有一蹶不振,而是認真學習,并且又進步了。”
“希望你能在音樂的路上一直走下去。”
下課的時候,簡希文昏沉沉的,喝醉了一樣走出教室。
任和在外面等著他,靠著車子,正拿著手機回郵件。任和很忙,但一直努力擠出時間接送他,就因為擔心他。
看到任和后,簡希文的眼淚突然就出來了。
“任和!”簡希文大喊一聲。
任和嚇了一跳,抬頭看見流淚的簡希文,一向冷靜的表情出現了裂痕。
簡希文沖向任和,不管不顧周遭的視線,緊緊抱住任和,埋在任和懷里痛哭。
“哇!老師說,老師說——”
“老師批評你了?!”任和急得不行。
“——老師說我寫得特別好!夸我進步!”簡希文放聲大哭。
任和愣住,隨后松了口氣,哭笑不得。
簡希文抽抽噎噎:“老師說我有才華,說我是明日之星。”
任和笑,親了親他的額頭,說:“老師說的是事實。”
直到此時此刻,簡希文才意識到,他有多麼喜歡音樂,有多麼需要人家肯定他的音樂。漫長的噩夢在這個時刻,終于結束了。
他知道他還能繼續走下去。
還能繼續做音樂。
簡希文緊緊抱住任和。
抱住他的愛人,他的森林,他的雨水,他的土壤。
他所需要的一切。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