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他就有理由告訴自己,可以了,可以毫無負擔地走了。
白子霽心里那筆賬曾經記了很多。
他知道傅望救過他一命,也知道他給他開工作室,給他買下想演的劇本,所有的賬目悉數堆在一起,沒法用錢或者用人情來一一衡量。
單是他欠他的那次臨時標記,他沒法還清。
算不清賬的白子霽,剛好意外遇到了傅望的一個爆發口。
太好了。
白子霽在心里想,真是太好了。
前面的賬目可以一筆勾銷,后面也不會再欠。
所以昨天一役,實則是讓他把這一筆賬給燒干凈了。
“……你沒必要為這個向我道歉。”
白子霽不想把這些告訴傅望,只輕輕說,“是我自己愿意的。”
今后他也不想再欠傅望什麼。
白子霽站起身來,準備走的時候又被傅望伸手拉住。
“你愿意什麼愿意啊,愿意你還五點出門來醫院?”
傅望鼻子皺起來,有點擔心地想摸摸他額頭,手又放下,半晌后才道,“你燒退了嗎?”
白子霽微微一怔,然后小幅度地點了下頭。
傅望總算松了口氣。
他又抓了一下自己的頭發,半晌后還是道,“我們先回去好不好?”
他強迫自己不去看白子霽手里那份報告單,不去知道他做了什麼檢測,又有什麼新的不會告訴他的想法,只小聲道,“不管你想怎麼樣,我們先回去。”
“其他的事情可以慢慢說,否則我們總不能在醫院里談離婚協議吧?”
白子霽沉默了一下。
傅望用的是商量的口吻。
他大約也學乖了,硬碰硬只能讓雙方受傷,所以這次并不死纏爛打,盡量保持在不讓他困擾的程度和他提想法。
白子霽把手里的報告單給卷了下,然后才道:“……好。”
—
傅望回家后就連續打了三個噴嚏。
當然,他堅稱自己的身體絕對不會感冒,所以沖澡換了個衣服就很快地回到房間,等著白子霽對他進行審判。
作為這場審判的被告,他的請求只有一個。
白子霽不能和他離婚。
“……先不離婚,可以。”
白子霽想了想,道,“那我們來定新的約法三章吧。”
在傅望沖澡的時候,他已經整理完思路了。
他想要起訴離婚當然可以,白雪應該也會幫他。
但一是走流程也得等個一年半載,二則要是讓傅白兩家父母知道了,估計又得鬧了。
是面對兩家迷信的父母比較麻煩,還是面對單一個傅小少爺比較麻煩。
這個問題答案太過于簡單。
傅望趴在桌子另一頭,揉揉鼻子后,點點頭。
他在心里感嘆。
真他媽風水輪流轉,他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他以前看他老婆溫柔可人,沒想到竟然是個綿里藏刀,還會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角色。
“第一。”
白子霽說,“我們現在的關系,還是先不要告訴雙方父母了。”
這點也正合他意,傅望當然沒意見:“好。”
“第二,除了必要的工作聯系,不再干涉對方的私人時間。”
“……不行。”
傅望坐直身,馬上反駁,“那萬一你要是出什麼事了呢?萬一你要是想去醫院做手術需要家屬陪同簽字呢?”
他相當理直氣壯道,“我們既然現在一起瞞著父母,就是利益共同體了。你遇到事情,不找我幫忙,還能找誰幫忙啊?”
“……”
白子霽看了一眼傅望。
他還沒說話,傅望卻被這一眼看得很快妥協,勉勉強強,不情不愿道:“行吧。
”
“第三,等我手術結束后。”
白子霽停頓了一下,心里有一瞬的恍惚閃過。
他沒有告訴傅望,醫生給他的建議是不要再進行手術了。
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怎麼辦,但眼下也沒有別的選擇,還是順著這一條,往下說,“我們就正式分開吧。”
“……”
傅望再次反對,“不行。”
白子霽:“……”
“那萬一——”
傅望也覺得自己就像個杠精。
然而他還是看他一眼,視線又轉到地方去,有點心虛道,“萬一到時候你就算成為Beta了,看來看去還是我比較好呢?”
白子霽:“……”
傅望查過相關手術資料。
男性Omega變成Beta之后只是沒有了信息素和腺體,不再有固定的發情期,但究其生理構造還是和Beta不太一樣,也比較難進入他們的配偶圈。
那還不如和他繼續談AB戀呢。
“我覺得這第三條就等到你做完手術再看吧。”
傅望很不講理地替白子霽下了決定。
新約法三章既定,他又很順口地叫了一句,“老婆——”
白子霽看了他一眼。
傅望立馬改了口:“那好吧,白老師。”
白子霽:“……?”
“不能這麼叫嗎?”
傅望眼神又軟下來,可憐兮兮的,“我看過你的采訪,人家都是這麼叫你的。”
……那是工作上的合作伙伴才這麼叫。
但白子霽想了想,他和傅望的確即將就要變回客氣的工作關系,這麼叫也不是不可以。
他也不想和他在稱呼上繼續掰扯,只道,“隨你吧。”
傅望轉了下手機的筆,笑,“行啊,白老師。”
傅望沒有喜歡過誰,也不知道喜歡的人原來不喜歡自己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好吧。
他想,因果報應,世間輪回。
他當初拒絕過多少人,現在也要被白子霽拒絕多少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