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在身側的左手悄悄捻著插花時沾染的滿指香氣,終于找到時機告訴聞雁書一個對方一直想知道的答案。
“雁書,你剛才是不是問我上一次把花送給了誰?”
聞雁書筆尖稍頓,片刻后繼續書寫,裝作很不在意:“別賣關子。”
仿佛不想被任何人聽到,鄭乘衍欠了欠身子,借著夠調香臺另一端實驗瓶的動作,聲音輕輕繞過聞雁書的耳邊:“那天在倫河餐廳等你,是想和你一起慶祝我們結婚兩周年。”
他看到聞雁書的筆尖再次停住,順利地將那邊的實驗瓶握在自己手中:“但是你沒赴約,我的花也沒送出去。”
“后來怎麼想都不是滋味兒,所以今天我重新準備了一次。”
聞雁書指間一松,鋼筆啪嗒落在本子上。
他回過頭,看鄭乘衍眼中日落,里面只余一個他。
第29章 不想要了
聞雁書最近失眠得有些頻繁。
他擰亂了一床被子,實在靜不下心便從床上坐起來,拍亮了床頭壁燈。
閉眼是鄭乘衍盛著黃昏的眼睛,睜眼是窗外濃稠的黑夜,聞雁書以為自己只是錯失得到一束花的機會,原來那一整天他都在和自己找了很久的東西失之交臂。
夜深人靜,聞雁書靈感突至,摸出枕頭下的配方本翻回原來還沒寫完的那一頁,在空著的后調一欄寫下幾種香料名稱:廣藿香,木槿,欖香脂,香根草。
其余的用料還要等坐在調香臺前一一調試過才能敲定,聞雁書結合前中調,初步挑選了兩種想要設計的香調,或是辛辣木質調,或是木質馥奇香調。
堵塞多天的思路陡然豁亮,聞雁書終于感到乏意襲上腦神經,可他抓著絲難得的靈感舍不得入睡,將本子墊在膝蓋上繼續記錄。
盡管中調是整支香水的主題,但后調留香才最長,給人的體驗也絕非單一。
暖黃的壁燈照亮床頭一隅,聞雁書在紙面上寫:溫暖,沉穩,安全感。
在角落,聞雁書畫了朵白玫瑰,又畫了一輪落日,正要合上本子,他想起個事兒,拿過床頭柜上的臺歷翻回十一月份查看做了品鑒會記號的日期,前一天就是他和鄭乘衍的結婚紀念日。
本子不大,后調那欄被塞得滿當,聞雁書干脆翻到扉頁記下了這個日期,以后就不會只有鄭乘衍一個人記得。
他將臺歷擱回床頭柜,邊上的花瓶插著兩支白玫瑰,他稍用力揪下一片花瓣扔進水杯,喝盡放冷的白開水后才關燈入睡。
出差的日子在推近,聞雁書把經理批準過的申請單交到人事部,部門的女同事邊蓋章邊調侃:“聞組長,聽說昨天IDR的老總捧著花就來納斐利了,你們部門的小曾說他是去的十二層?”
小曾是香水部的另一個調香師,在時尚圈久了多多少少都會對國內外廣告公司的高層有些了解,何況鄭乘衍昨天在聞雁書的調香室門口招搖了那麼久,早被同層經過的人在背后議論了個透。
聞雁書接過對方遞來的差旅報銷單,答非所問道:“不老,今年才三十一。”
這句話等同于默認親密關系,人事部的看了眼聞雁書接單子的右手,說:“原來聞組長這個戒指不是當裝飾用的啊。
”
換作往常聞雁書早用敷衍的笑搪塞過去了,今天不知何來的耐心:“要真是裝飾品隔天就換了,哪會連續戴兩年。”
他揣好單子回十二層,乘電梯時想起昨晚坐鄭乘衍的車下班,鄭乘衍搭著扶手箱說納斐利的前臺終于不攔他了。
鄭乘衍的語氣無奈又摻著點委屈,聞雁書當時還正兒八經地解釋說大約是因為前臺認住了他的臉,現在獨自在上升的轎廂里回想,反而樂上了好一會。
反光的梯門映出了他輕松的面容,緊接著聞雁書的思維跳躍到不久前,鄭乘衍說很少看到他笑,他說因為沒什麼特別高興的事。
聞雁書回調香室前就收起了笑,他擰開門,恰好看到姜爾把手里舉著的一只原料瓶放回去。
“你干什麼?”聞雁書大步走進去,目光迅速地在多層架上脧巡一遍。
他調香臺上的瓶瓶罐罐按照前中尾調有序擺放,桌面貼著標簽的實驗瓶裝有正在調試或調配完畢的香精,為免東西被搞混,視野范圍之外聞雁書從不允許別人靠近他的調香臺。
姜爾的表情似有艷羨:“有些動物香料太昂貴了,我大學之后就沒再觸碰過。”
聞雁書檢查了下蒸餾瓶里的液體色澤,這段時間姜爾要麼窩在小桌柜前背資料,要麼跟著他各種外出積累經驗,偶爾打個雜也毫無怨言,真正能摸到調香臺的機會幾乎為零。
但調香師提高辨香仿香能力的前提就是能親身接觸香原料,聞雁書承認自己疏忽了對姜爾這方面的鍛煉。
他從衣兜里掏出個帶芯片的出入證遞給姜爾,說:“一號調香室是公用區域,但每個調香師的日使用時限只有九十分鐘,你給我留三十分鐘就行,其余的你自己掂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