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了,想不想吃烤羊肉?”奚山抬起手,順便在池念毛茸茸的后腦勺揉了好幾把,“好好開車,等到德令哈我們去吃頓好的。”
池念笑著埋頭,忍住眼角酸澀滋味:“你自己做嗎?”
奚山正經道:“那比我做的好吃。”
“行吧。”池念說,“為了烤羊肉。”
遠處深沉的陰影當真隨風的流動重新變亮,山脊線清晰而明快,切開了藍天。
真好啊。
池念心不在美景,只偷偷地又看了一眼奚山。
倒計時150分鐘
315國道過了風景獨特的U型公路又是信號和氧氣一樣稀薄的高原,白天尚好,陽光明媚但直射駕駛座讓池念不太好受。
他一直瞇著眼,大約被奚山注意到了,對方摘下墨鏡遞過去給池念,自己則從褲兜里掏出個干凈袋子包裹的眼罩——奚山在這些不為人道的細節里格外貼心,在乎同行的人,自己卻只委屈地放低了副駕駛睡覺。
等再往前開了一段,池念側頭看他時奚山微微張著嘴,已經睡得很熟。
一小股風卷起黃沙碎石,池念升起副駕駛一側的窗。防曬膜在奚山身上籠罩一層很薄的陰影,道路顛簸,影子也隨之搖晃。
中控時間顯示現在已經12點多,比奚山預料的要晚。
今天大概就在德令哈過夜,池念沒有去過但聽過很多次了,生出一點不可名狀的向往。東臺服務區的小插曲讓他們耽誤了不少時間,之前聽奚山提了一句東臺之后不到400公里,所以抵達多半也是日漸黃昏。
長久的駕駛容易疲勞,尤其路上景色千篇一律沒有別的車,池念昏昏欲睡,越發愧疚昨天晚上爽約沒能起來換奚山。
池念掐了把鼻梁,強迫自己保持清醒。
“要是實在困就開個音樂吧。”副駕駛上本該睡熟了的人突然開口。
池念被嚇得不輕:“怎麼……你不是在睡嗎!”
奚山眼罩都沒掀開,懶洋洋地往駕駛座的方向靠,拖長聲音:“嗯——剛剛車子顛了一下我就醒了,技術不過關啊小朋友。”
池念:“……”
池念:“你可真是豌豆公主。”
奚山不明所以地笑了笑,手指憑感覺向中控的位置戳了下,沒找準。他立刻放棄掙扎,對池念說:“開音樂,會吧?不知道你愛不愛聽,但提神不錯。”
“行啦,”池念和睜得老大的貓眼眼罩對視,連忙扭開,“開音樂吵著你,算了。”
“別把車開到溝里去。”奚山警告他,語氣卻很柔和沒在認真。
池念笑著說“好好好”。
他停頓片刻靜默地開會兒車,再去看,奚山又睡著了……大概。
眼罩實在太有存在感了。
居然還是黑貓金瞳,瞪著人,配上奚山鋒利單薄的唇有種奇妙的和諧感。他用這麼可愛的眼罩就超出池念的想象了,適配度還挺高。
該不會是女朋友選的……
別想,池念在心里唾棄,別給自己找不痛快。
他看風看云,看干枯的河道與公路明黃標識,一時間專注過多,真就并不在意了。
池念沒開音樂,倒是奚山,中途又醒了一次來放歌。他好像誤按了單曲循環,《重慶森林》的一首插曲反復播放。
輕快中帶點復古的律動配青海的戈壁灘竟也相得益彰,池念聽完整三遍,音樂卡了一聲似的重歸沉寂。奚山已經睡熟,池念沒有再重新按播放的意思,腦海中的旋律依然回蕩著,仿佛這里不是高原,是沒有夢的加利福尼亞。
大海變作瀚海,日落成了午后驕陽,越野車跑向不知名的終點。
空無一物的戈壁灘漸漸出現草甸,越來越密集,昭示著水源的靠近。斜前方出現一個湖泊時,池念下意識地想起——
小柴旦。
離翡翠湖很近了,如果只有自己的話路過也就罷了,可和奚山一起,他希望時間能夠暫時延長,他們多看一看別的風景。
可惜奚山多半去過了吧,他對這一片似乎有超乎尋常的熟悉。
池念暗自嘆了口氣,隔了一條溝壑與逆向車道他看見小柴旦湖盡頭雪山綿延,藏進白云,像霧里看花,只留一個模糊的輪廓。
八月初氣溫幾乎全年最高,陽光映照下,離得遠看時雪山并沒有任何變化,冬天會不會更有別的味道?池念正想著,副駕駛的一個電子音毫無預兆尖利響起。
奚山突然被驚醒,拉下眼罩,條件反射從兜里摸出手機。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已經有了信號。
屏幕上的備注閃爍著,池念余光掃過,他視力兩邊4.9,沒散光,好處在這時顯露出來——楊彩,好像是女人的名字。
默認鈴聲響了兩遍,對方掛斷,與此同時奚山松了口氣。可還沒等他把手機揣回口袋、池念找到可以詢問的切入口,電子音又鍥而不舍地開始了,依然是那個名字,他觀察奚山的神色,眼眸里的光有了些許暗淡,渾身緊繃。
他側過去,仿佛在躲池念,按接通后貼緊耳朵低聲問:“有事?”
切換方言讓池念不由得愣了一拍,他覺得奚山不想讓自己知道,干脆打開車載音樂——這次換了一首民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