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山朋友圈里孤零零的一條狀態還是在七月初,倆字兒,“出發”,配圖是張干巴巴的風景照,完了就半年可見……池念頓時理解了那些老懷疑自己被他屏蔽了的朋友們。
直男嘛,頭像還不就老三套,自拍,二次元紙片人,還有網紅貓。池念以為奚山也不例外,而他好歹是個大帥哥,多半會選擇用自己的照片——無論自拍還是他拍——但奚山卻別出心裁,用的一條奔跑的狗。
而且拍攝角度非常敷衍,敷衍到根本無法分辨他是故意手抖還是只隨意按了快門,連狗的品種都辨認不出。
只知道是白的。
狗在飛奔,像變形了的云,讓池念聯想前段時間網絡熱傳表情包。
沒有困難的工作,只有勇敢的狗狗。
勇敢的狗狗朝他走來:“和誰聊天呢,笑得這麼惡心。”
“沒誰。”池念否認,干脆把手機收起來。
奚山將信將疑,扯出一條耳機線:“晚上有安排嗎?”
“我能有什麼安排。”
“那看電影去,怎麼樣?”奚山說,“之前在路上突然問什麼德令哈有沒有電影院……是想讓我請你看電影,就請你看啊。”
見池念不答,奚山湊到他面前看:“啊?誤會了……那,我們回去休息?”
池念強行忍著,可一張嘴又會暴露嗚咽的哭腔。他捂住眼睛,平靜了好一會兒才從指縫里去看奚山現在的臉色。
還好,和剛才沒區別,只是稍微顯得有點茫然。
沒等他問,池念又恢復正常地移開手,并沒有十分失態。他和奚山往前走了兩步,對方不提,池念反而戳了戳奚山的手臂,在對方回頭時小聲說:“你趕緊忘了吧。
”
“還好,”奚山語氣輕松,“沒有想象中那麼……戲劇化。”
池念頓了頓,停下來看他。
奚山眉梢一挑:“干嗎?”
“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啊”,壓在心里的問句臨到嘴邊,池念卻沒說:“現在有……有什麼電影可以看?”
黑暗牽你
最近的電影院走路只需要十五分鐘,奚山訂完票,離放映也沒多久了。他們開車去,又找車位,瞎忙活了一陣,最后差點沒趕上開場。
場次有限,奚山買的是一場普通商業爆米花,進口片,槍戰戲份很多。
池念沒想到晚場電影還能有挺高的上座率,他們坐倒數第三排偏左的位置,視覺效果多少受影響。可池念畢竟心不在銀幕,隔三差五地借著喝飲料的機會偷看奚山——奚山比他認真,爆米花都沒吃幾口。
散場后人潮涌動,兩人都沒立刻走,靜靜地坐在位置上等所以幾乎是最后出影廳的。
往外走時池念研究旁邊的影廳:“這邊沒什麼午夜場啊?”
“人少,來看午夜場的就更少了。”奚山解釋,“我以前也不會這麼晚來,不過有些大片的首映還是會卡零點。”
“我以為……”池念有點不好意思,“這邊會安靜一點,畢竟比較……是我偏見了。”
奚山揉揉他蓬松的頭發——這動作已經十分順手——說:“也不怪你啊,沒來過的人多多少少會這麼覺得。但好歹是個城市,該有的都有。”
“這樣哦。”
“說來你們北方人不是好像沒夜生活嗎?”
“謠言啦。”池念說,又撓撓頭,“不過說真的啊,我好久沒這麼晚還在外面了……”
“所以你是灰姑娘嗎?”
說著話往外走,電梯太擠,他們干脆走了樓梯。
商場空曠著,腳步都有回響,奚山往前走了兩步,燈突然從后往前熄滅。
點開手機照明,奚山朝池念靠近了些。
突如其來的黑暗讓池念先停下,凝視奚山手機閃光燈照出的一小片光,他們兩雙鞋藏在陰影中。池念心思一動,拉住了奚山的短袖——奚山站得比他矮一級臺階,這個高度正正好,也不顯得太刻意。
“看不清。”池念欲蓋彌彰解釋。
奚山沒回答。
他和奚山貼得更緊一些,手肘順理成章地碰著奚山裸露在外的皮膚,有點涼涼的,很快又一起暖起來,變成了相同溫度。
奚山順著他往下走,短短的幾步臺階像走了半個世紀般漫長。最后一步池念跳了下去,然后迅速松開奚山,裝作無事發生一樣往前。
前面是亮的,但背后越來越黑。
殘留在身上的對方的溫度很快消散,池念走進夜風中。
他們開車回酒店的路途只有彼此強裝鎮定的呼吸聲,車內,深夜電臺的主持人用甜膩太過的嗓音給一個心碎的失戀者灌心靈雞湯。
燈光晃過,池念琢磨自己剛才的舉動,越想越慌張。
奚山會誤解什麼嗎?
對池念而言,他的喜歡和親近根本藏不住,下定決心后也會很有分寸,問題在于現在連他自己都無法分清對奚山什麼感覺了。
他們的相遇太戲劇化,太巧合,所以池念把奚山當成了自己的救命稻草。奚山是個很有魅力的人,所以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想知道對方的心思……做個假設,奚山要只是個平平無奇的普通人,不帥也沒錢,哪怕在戈壁灘拉了他一把,他還會這麼黏著人不放嗎?
……也搞不好,他以前沒這麼看臉來著。
歌詞里說什麼想逃離又想靠近大概就是他現在最好的寫照,一邊在找出路,一邊面對奚山的“以后打算去哪兒”,心里又偷偷說:我和你一起去哪兒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