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真的說出來奚山肯定覺得他是變態吧,他們認識還不到七天。
太難了,池念沮喪地貼上車窗。
今天晚上還要住一個房間,真的是……
做人太難了。
坐車時想著做人好難,等真回房間簡單洗漱后沾了枕頭,池念沒用半分鐘就睡熟了。身心俱疲,他夢也不做。
小旅店的床軟得一坐下去就聽得見彈簧嘎吱嘎吱響,綠皮火車的臥鋪又硬又帶著一股不舒服的味道,后來是車,招待所干燥的空氣和積灰的窗臺……池念在抵達德令哈之前,已經算不清自己什麼時候沒好好靠過一個軟硬適中的枕頭。
他甚至不知道奚山是什麼時候睡的,臨近早晨池念迷迷糊糊地醒過一次,好像有人叫他,但身體實在動彈不得,只得發出幾聲類似“嗯嗯”的夢囈。
再睡過去,醒來后,房間仍然一片黑暗。
池念翻過身,夠枕頭邊的手機,看見時間的一瞬立刻清醒地坐起身。他拔下充電線,難以置信:自己居然一覺睡到了翌日下午一點半。
室內昏暗由于窗簾遮擋,池念瞇起眼睛。
另一張床上殘留睡過的痕跡,但奚山不見蹤影了。他的手機與車鑰匙都不在,行李箱倒是放在遠處,幾件T恤匆忙地鋪在最上層。
“去哪兒了?”池念想,打開微信。
奚山沒有給他留訊息。
他揉揉亂七八糟的頭發下床洗漱,眼睛睡得都有點腫,池念隨手用毛巾冷敷了一會兒。光腳走去拿水喝,他打開燈后看見壺邊留著便簽紙。
這是池念第一次看奚山的字跡,沒有想象中那麼完美,奚山的字潦草而凌亂,不仔細辨認甚至沒法明白他到底在寫什麼。
池念原地站了快要五分鐘,嘴里殘留的牙膏薄荷味刺激得齒根發酸,才勉強看懂了奚山給他的留言。
“保溫壺里有熱水。”
“午餐等醒來自己叫個外賣。”
“出去辦點急事,晚上等聯系。”
“一定要吃飯!”
落款:你奚哥。
池念捏著這張便簽紙有點好笑,心里又滿溢出溫暖。他將便簽紙珍而重之地藏進了背包內層的小口袋,拉上拉鏈,當成自己的秘密。
喝過水,點了外賣,池念拉開窗簾讓陽光照進來后又提醒了客房清潔。
他不知道奚山定了幾天,在手機上記賬,打算等兩個人分別后轉錢給奚山——雖然嘴上占便宜占得理所當然,該給的錢還是要給,池念不想欠太多人情債。
池念半蹲在靠窗沙發上,這姿勢他挺自在。外面高原紫外線太強烈,池念看著就不想動,沒半點出門轉轉的欲望。
手機經過一夜的充電后終于滿血復活,該來的總是要來。
比如回消息。
池念對著攢了小半個月的未讀消息不知道先回復哪一個,猶豫糾結了很久最后還是選擇先聯系陶姿。學姐學弟的關系不近不遠,但陶姿也和其他朋友離得十萬八千里,有什麼話對她說池念會坦然一些,不怕她亂傳。
那幾個問號還停在原地,池念想想,打字:“你睡醒了嗎?”
陶姿可能正拿著手機,秒回。
桃子不脆:?
桃子不脆:你看看幾點了好不好
桃子不脆:靠,你到底死哪兒去了啊[抓狂]
池:青海
桃子不脆:……
發完省略號后陶姿直接給他打了微信電話——池念的手機卡換過,現在是個虛擬號碼,陶姿不知道,還不如直接撥微信。
“喂?”池念接起來,手機背后微微發燙了。
陶姿劈頭蓋臉先把他罵了一頓。
“一句話不說就玩失蹤你真是大人了啊”“不就失個戀至不至于”“你知道還有人會擔心你嗎”“大學畢業了還不會對自己負責”……她說話語速本來就快,開機關槍似的把池念上下掃射一遍。
等陶姿罵夠了,池念才低聲下氣地認錯:“我知道不對……我當時,沒想開。”
“那你現在想開了嗎?”陶姿沒好言語,“氣死我了。”
“對不起。”池念道歉。
陶姿大約沒想他能這麼躺平任罵,先選擇了給個緩刑:“哎,好吧……反正現在人沒事兒就行。哦,那個叫卓霈安的,基本天天都在問我有沒有你的消息……她是誰啊,怎麼知道來聯系我的?”
“是我發小,我跟她提起過你。”池念也不知道卓霈安怎麼能找到陶姿那兒去,把前因后果說了一遍,“我都好久沒和她聯系了……估計從家人那兒聽來的,我們兩家很熟。”
陶姿:“那你記得給她發個消息,小姑娘挺操心你。”
池念說知道了。
算來池念和陶姿上一次見面還在忙畢設之前,年代久遠,他甚至記不太清那次陶姿長發還是短發、頭發又染了什麼顏色。平時噓寒問暖毫無隔閡,停頓下來,接下來該從哪里開頭又成了個問題。
還是陶姿打破了尷尬。
她清清嗓子,問了和奚山一樣的事:“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回家嗎?”
“不回。”池念在這件事上倔得九頭牛都拉不住,“不是怕丟面子……我爸覺得同性戀是病,萬一他給我送去楊永信那兒電擊怎麼辦。”
“也是啊,你以后又不可能不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