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山說去辦急事,池念不好打擾,于是按陶姿交代的先給小霈報了平安。
和卓霈安,那真叫不打不相識的一段往事。
父母輩是同學,于是從小就一起玩,算得上最正統的青梅竹馬。卓霈安家中富裕,她又是獨女,自小嬌慣得像公主一樣,對池念頤指氣使。池念那會兒也傲著,兩人湊到一起就各種不對付。
后來關系好轉是因為卓霈安發現了他的秘密,作為交換,她也主動分享了自己的。從此放下芥蒂,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基友,倒是比別的發小都親近。
但父母輩調侃的“娃娃親”到底泡了湯。
因為池念不喜歡女的,而小霈也剛好不喜歡男的。
卓霈安十八歲出國留學,從此聚少離多。今年年中,池念正打算跟父母出柜時她忙于畢業和申請碩士offer,愣是沒空,否則一定說什麼也會把池念攔住。這會兒小霈人在美國,居然對他的進度了如指掌。
對話框里上一次對話停留在卓霈安語重心長勸他“拜拜就拜拜,下一個更乖”,池念沒告訴她前男友拿走了自己的40萬積蓄,不知道她怎麼猜到的。
可能我就長了張會被騙錢的臉吧,池念托著腮。
他簡單地發了幾條微信給卓霈安說明自己的打算,然后讓她不要告訴別人。這會兒美國時間已經半夜,小霈得睡醒才能看見了。
心里一塊石頭落地,池念這時才有了“回歸現代生活”的實感。
回歸了他一團亂的倒霉生活。
可他好歹走出整理心情、整理一切的第一步,姑且也算成長。
臨近晚七點,奚山給池念打了電話讓他下樓吃飯。
兩個人挑了家酒店附近評價頗好的蘭州面館,過了飯點不必排隊,奚山和他一人一碗牛肉面,給池念加了肉。
牛肉面“一清、二白、三紅、四綠、五黃”,湯汁醇厚,面條勁道回味無窮。池念這種不愛喝湯的人都把湯喝得干干凈凈,奚山見狀,調侃他“吃飯像打仗”,又說池念“每頓飯都像餓了三天”。
池念笑笑,沒反駁奚山的話。他盤算了一下午如何對奚山開口,真面對時好像不算太難,浴室放了筷子,鄭重地抬起頭。
自打相識以來,他沒對奚山露出過這種神色,不等他說話,奚山先愣了:“怎麼?”
“有個事想跟你說。”池念直視他那雙漂亮深邃的黑眼睛,目光略閃,然后飛快地把反復演練的臺詞傾吐,“就是……我已經想好了,怎麼走。”
奚山神情有些意外,但沒有多問:“喔,蠻好。是最近嗎?”
“明天。”池念說。
奚山還沒吃完,池念話音剛落時他的筷子明顯停了一拍。他抬眼看了看池念,半晌,俊朗的臉上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那……還挺快的。”
池念避開了他:“是啊,我買完票也覺得有點快,可能機票特價比較便宜,下手就沒怎麼猶豫了。”
“都是這樣的。”奚山點點頭,問,“哪兒的機票?西寧,還是德令哈?”
“德令哈。”池念回答,“到了西寧之后再轉機……奚哥,西寧有什麼地方好玩兒嗎?我還得在那兒待兩晚。”
奚山“哦”了聲:“好玩兒的也有,不過你沒車不太方便。”
“那我就在市內隨便轉轉。”
“也行。”奚山說,他們之間的停頓有點兒久違的尷尬,他就主動挑起話題,“明天的飛機是幾點?我送你去機場吧。
”
等池念答完,奚山用手機定了個日程,就相顧無言了。
飯后回酒店只用走十來分鐘,奚山接了個電話。街道安靜,風開始變得涼悠悠。池念掖了掖衣擺,忍住不問奚山穿短褲短袖冷不冷。
途中,卓霈安睡醒了,開始大呼小叫給他發語音。
每條平均時長都超過了30秒,池念于心有愧,耐著性子放在耳邊聽。他聽語音的姿勢和大部分人不太一樣,通過外放孔湊近耳朵。奚山在他旁邊聽不清內容,依稀只知道是個女孩兒。
池念皺著眉聽完最后一條,轉頭對上奚山頗為玩味的眼神。燈光落進他的眼眸,像鹽湖邊出現過的兩顆星星。
池念不太自在:“……什麼呀?”
“女朋友?”奚山問,笑容也浮現了。
“不是,就……”池念本想多解釋一句“發小”,心道也愈描愈黑,索性止步于此,問奚山,“剛才是誰的電話,要緊嗎?”
“沒什麼要緊,就是比較麻煩。”奚山說罷想了想,又多提了幾句,“我上次跟你提過的舅舅還記得麼?他今早在家摔了一跤,住院了。表哥還在西寧,舅媽知道我這兩天回德令哈,就讓我有空去幫忙陪個床。”
池念抱歉道:“照顧長輩是大事,那這樣,不用你送我了……”
“我會送的。”奚山堅定地說,打斷他,“有始有終,對不對?”
仿佛一語雙關。
落日看完了之后呢?就應該告別了。
這也算一種有始有終。
如果離開了還能后悔嗎
池念的行李不多,一個背包就裝滿了。
認識奚山那時穿的T恤也拜托酒店服務人員幫忙洗凈曬干,這會兒換回去,和前些日子剛到格爾木時沒區別。
只是當時的滿臉絕望沒了,盡管仍然有點兒喪,至少人還算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