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下次你要喊我啊。”池念說。
奚山眼眸一垂,點頭答應他。
曹家堡機場規模不算太大,抵達時離飛機起飛還有一個小時。奚山送他到出發大廳,說怕他又把飛機敢丟了,池念心想,他在奚山心里到底有多笨呢?
“我去一下洗手間。”
奚山聽了,伸手向他要身份證:“那我去幫你打登機牌吧。”
池念沒有半點戒備心,直接把身份證給了奚山。他跑去跑回,等排隊耽誤了一點時間,奚山站在安檢口等他,表情微微愕然。
“怎麼了?”池念拿回身份證和登機牌,上面印著的目的地格外顯眼。
——重慶。
奚山好像隨口問他:“你去重慶做什麼啊?”
“當老師啊。”池念理所當然,但沒有對他提太多陶姿與畫室的細節,“重慶有什麼好吃好玩的嗎?”
奚山深黑的眼珠動了動。
在看見池念的目的地時他心里掀起一場地震,摧枯拉朽,余波不斷,直覺自己不該屈從于巧合,但又忍不住為這“巧合”而感覺到隱秘的歡喜。他順著池念的話說了下去:“重慶好玩的……很多啊,我稍后發給你。”
“不用啦,哈哈,我隨口一問。”池念拍他的肩膀,“學姐會帶我吃喝玩樂的!”
奚山說這樣啊,又試著解釋:“重慶……不錯的。”
之后就陷入了沉默,池念從他猶豫的語氣中猜到了什麼。
廣播開始播放一趟航班的延誤通知,奚山看了眼時間,主動打破兩人的僵局:“等你進安檢我再走,時間好像差不多了,我送你過去?”
池念答非所問:“我們會在重慶見面嗎?”
機場,人來人往,背后大屏幕上滾動著每日起降的航班信息。
有的延誤,有的取消,但最多的依然能準時起飛。
奚山看向他,抬起手,輕描淡寫地拂去了池念右肩一點不存在的灰塵。
“說不好。”他往后退了一步,“可能會吧。”
每一場離別往往以擁抱收場。
他們沒有擁抱,離別成了安檢的磨砂玻璃門后,奚山模糊的影子。
飛機躍上云層的時候,池念往下看,西寧鱗次櫛比的樓房宛如一個個的小方塊,存放他的難過、悲哀、失落和難以名狀的一次心動。
但這心動會持續多久呢?
——金色世界?完——
想見你想見你好想見你
第二部分:29.35°N,106.33°E
“我有個預感,他一定會喜歡我的。”
——《重慶森林》
第22章
失重感。
缺氧后瀕臨窒息,沖破厚重云彩。
云在高山草原投下濃郁的陰影,輪廓邊緣鋒利尖銳。輕飄飄的,山也像快飛起來,耳畔的嗡嗡聲與輕搖滾交織在一起——
池念猛地從床上坐起身,一把抓過手機,關掉鬧鐘。
后背有點熱汗,家居服黏在身上,緊貼著難受。兩片窗簾中間露著一尺來長的縫,陽光穿窗而入,金色亮帶切割開了深色木質地板。
床尾的電風扇旋轉時帶了點“嗡嗡”,仿佛是他夢境中那擾人聲音的來源,還有歌……池念目光呆滯地盯著手機屏幕,開始后悔怎麼想不通搞了這麼個Siri指令,每天早起鬧鐘結束,歌單就開始自動播放。
今天的第一首歌很吵,池念坐著,腦子里完全放空了。
等鬧鐘開始播放第二次,他才終于找回了三魂七魄似的下床,繞過堆滿衣服的小沙發,拐進衛生間洗漱。
刷牙時順便檢查一晚上的未讀消息,卓霈安在三天前失戀了,最近一喝多就鬼哭狼嚎,每天把他當樹洞,控訴美國女人是個不要臉的騙子,嚷著要圣誕節回國平復情緒,說他倆同病相憐,強迫池念陪她。
池念給她發了句“到時候再商量吧”。除此之外,就是些無關緊要的人和事,他把手機倒扣在洗臉臺上。
簡單地沖了個澡洗去一身黏膩汗意,換亞麻襯衫和棉布長褲,背上包、拿好早餐出門。
早餐是前一天買的面包牛奶,池念一路走到輕軌站,牛奶喝完,面包重新塞回包裝袋準備等到了畫室繼續吃。
二號線,早高峰擁擠,車廂內充斥著吵鬧的說話聲。
池念站在靠近門邊的位置,戴上耳機隔絕聽不懂的方言,繼續頭腦放空。
狹窄車窗外,高樓林立的山城才剛睡醒,一縷朝陽自東邊映照,天有點兒模糊,云是連成一片的,仿佛霧氣尚未散去。
道路高低起伏,立交橋上下環繞,山水相依。
入秋后還有夏日余溫的九月,輕軌車廂內冷氣吹得有點頭疼。城市早晨朦朧而虛假,一切都是文藝電影最青睞的氛圍。
從楊家坪下了輕軌,換乘公交。223路來得挺快,今天運氣好,車上的人不算多,還撿了個座位。
池念閉上眼補眠,繼續聽每日推薦的歌單。
來重慶的第四個星期也即將過去了,池念雖然并未習慣悶熱無比的氣候與潮濕氛圍,但已經習慣每天只有“早上好”和“晚安”的,奚山的聊天框。
池念剛落地重慶的時候,不知天高地厚地覺得他和奚山是有希望的。他向奚山報平安,奚山回了個可愛貓貓頭。
后來他沒事找事,撒嬌問奚山:“今天天氣怎麼樣呀~”
奚山給他拍一張晴空萬里的照片,不說自己到了哪兒,也不提經歷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