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桃與咖啡
五分鐘后,補完妝的陶姿從洗手間回到座位,遠遠地看見池念僵硬的表情,而本來空無一人的對面位置坐了個青年——
肩寬且平,半長的頭發松松地用皮筋兒扎成一束,微卷,露出四分之一的側臉,隱約可見利落輪廓。以陶姿多年眼光來看,背影帥哥,且正面顏值會拉胯的可能性極小,嘀咕著“老太太竟辦了次靠譜事”。
等走過去,看見了大半正臉,饒是陶姿見多識廣,也忍不住在心里“臥槽”了一聲:真他媽帥啊,長得跟明星似的,怪不得池念都不敢和他對視。
可惜再好看她也不感興趣,認識一下倒是無妨,相親就算了。
陶姿入座,見池念始終回不過神的樣子,在桌下拉了一把他的衣角,用口型問:“怎——麼——了?”
池念面色潮紅地搖搖頭,示意她別管自己。
怎麼還害羞了?陶姿迷惑,但現在不是忽視對面的時候。
“不好意思剛才去了趟洗手間,”陶姿客氣地朝那大帥哥笑了笑,“您久等了,祝先生是吧?”
“不是,我姓奚。”英俊得出奇的男人把菜單翻轉推到她面前,“我是祝以明的朋友,他臨時有事兒來不成,托我當面給您道個歉。”
話音落下,池念終于找回了一點主心骨。
他們剛才尷尬地坐了半晌,誰也沒主動說話,就像為這場突如其來的偶遇不知所措。池念腦中一瞬間掠過無數種可能性:奚山根本不叫奚山、奚山被家里綁架來和陶姿相親、奚山還有一個雙胞胎兄弟……
因為初遇充滿戲劇性,第二次重逢,池念竟沒有想到最簡單、最有說服力的一種情況:奚山根本不是相親主角。
陶姿聽完這番客客氣氣的話,已經隱約有數了。
她用涂了裸色指甲油的手指點著菜單,漫不經心地抿著紅唇笑:“祝先生有事,那這頓我來請吧,不好讓您破費。”
“他不是沒想見的,實在是臨時事情忙不過來了。”奚山解釋了一句。
陶姿笑了:“沒事沒事。”
她索性敞開天窗說亮話:“奚先生,哎呀,我也不是什麼能裝的人,就直接告訴您,您回去有機會就轉告祝先生。我真不想相親,今天純屬被爸媽逼的,要不來,我媽能被氣到高血壓。喏,我這不還帶了個人嗎?”
奚山露出微微怔忪的表情,對著她和池念露出了好奇神色:“你們倆……”
是情侶嗎?
眼看陶姿還想按他們編排好的劇本走,池念連忙按住了她,皺起眉,用一桌三個人都聽得見的音量:“學姐,我和他認識的。”
陶姿詫異:“什麼?”
她下一句立刻就是“你們怎麼認識”,池念尷尬得想鉆地縫,正組織語言,奚山拯救了他的手足無措:“我們以前見過。”
“哦——”陶姿點點頭,頓時連演都不想演,也懶得問池念什麼時候、在哪兒見過,直接起身,“那我走了。”
池念驚訝地看她:“學姐!”
“怎麼不早跟我說呀!”陶姿裝模作樣地怪他,“我反正是沒空享受了,既然你認識,那就留給你們敘敘舊。念念,記得買單,回來學姐給你報銷——”
最后一句話音未落,陶姿已經拎起手袋滑到在三步開外,夸張地朝池念飛了個吻。
她眼中揶揄、話語聲調的抑揚頓挫,無不昭示著之前對池念開的玩笑自己先當了真:如果是個帥哥,那就你上,姐姐我志不在此,先撤了。
池念:“……”
他甚至沒來得及說一句“別走”。
“那就是你提過的學姐?”奚山打破了沉默。
一個月不見,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三十個日夜一瞬間都煙消云散,并不難熬。但驟然見面,池念發現他所作的一切關于重逢的心理準備都即刻失靈,面對奚山時,只是最初的心跳加快了,他平復之后,可以裝作他們不曾分開。
池念握住裝著檸檬水的玻璃杯:“對啊……你也看出來了她根本就不肯相親,拉我純屬來湊數的,沒想到能遇見你。”
“一樣,我朋友也不想相親,什麼有事都是托詞。”奚山坦誠相告,松了口氣,對池念提議,“不過來都來了,他訂的位置不能浪費,你說呢?”
“菜單給我看看吧。”池念失笑。
點單過程讓他仿佛回到青海,那會兒他們吃了幾頓飯都是他盯著菜單發呆,猶豫不決,等奚山三下五除二地搞定。這次奚山可能不知道他喜歡什麼甜點,半晌沒開口,最后打了個響指,叫來服務生推薦。
兩個大男人吃甜品其實有點奇怪,池念強裝鎮定,在服務生推薦的幾款招牌甜品中挑了一個招牌大櫻桃,怕太甜,配了一杯咖啡。
奚山沒有點甜品,把菜單遞給服務員時補充:“咖啡要兩杯。”
精致的甜點很快就端上來。
車厘子形狀,外面是一層巧克力,擺在圓盤中無比誘人。池念嘗了點,里面的奶油芝士混合車厘子果肉的搭配不算太膩人,口感清爽。
他把盤子往前推了推:“嘗嘗嗎?”
奚山拒絕了:“我不愛吃甜的。”
他端咖啡喝一口,似乎在適應場景、時空的突兀轉換。
兩個人上次臨別時還蹲在路邊啃烤馕,抽煙,天南地北地聊;現在就坐進能夠俯瞰長江江景的空中餐吧喝下午茶,相對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