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念說著說著就停了一拍:“……怎麼?”
“太甜了。”奚山含糊地說。
國人平時用慣了筷子,又自小在一個碗里夾菜,好友之間除非男女有別、潔癖特嚴重,餐具共享也算不得太一驚一乍的事。但奚山這個無比自然的動作卻讓池念莫名臉燙,他摸了摸耳垂,警告自己別多想。
眼看就到飯點,甜點店里的人開始變少。再坐也沒意義,池念順勢發出邀請:“晚上要一起吃飯嗎?”
奚山愣了,接著笑開頷首同意:“那當然啊,好久沒見你了,我請。”
池念說那甜點就由他來吧,但奚山沒給池念機會,直接拿出手機召來服務生買單。池念要搶,被奚山按住了手腕。
“說了我來。”奚山似是而非地兇他,假裝生氣。
掃碼,面部解鎖,付款。奚山一系列動作行云流水地做完,池念目瞪口呆,看了眼桌上兩個杯子一個盤子,后知后覺地找補:“不是啊,學姐說會給我報銷……”
“下次,不跟你搶好吧?”
他話都到這兒了,池念再推辭就略顯矯情,只好跟著奚山站起身。他走到奚山身邊,奚山沒有預兆地握住了池念的兩邊肩膀。
脊背很用力地抽搐一下,池念偏過頭,奚山把他推著走:“走走走,我快餓死了。”
池念保持著這姿勢,差點走出一個同手同腳。但他想瞪人,讓奚山把手拿開時,奚山無比坦然的表情又讓他遲疑了。
是我不該揣測?
對他而言這也許是好兄弟的相處模式嗎?
肩膀被手掌捂得暖熱,池念面色僵硬,低著頭,默默在心里罵了一句。
……死直男!
奚山沒開車,離開帝都廣場后先問了池念:“想吃什麼?這附近東西也不少。
”
“隨便啊。”池念無所謂地說,內心著實有點忐忑——
重慶號稱美食王國,從火鍋、小面、歌樂山辣子雞到各種各樣的江湖菜,足以讓人流連忘返。但最地道的美食無一例外都逃不脫一個“辣”字,池念不是不能吃辣,之所以犯怵,因為之前確實有心理陰影了。
他剛來時,陶姿給他接風,帶池念去南山吃了頓泉水雞。
池念沒到過重慶,以前很少吃川菜。聽“泉水雞”的名字,他首先想到的是類白切雞的清爽口,就吃一個原汁原味。上菜后他看見滿盤紅直接震驚,然后就不太肯嘗試。
滿桌人從陶姿到連詩語都勸他,“不辣,你吃吧”,池念將信將疑吃了一口,當天再沒碰過第二下。
他就不該信重慶人的“不辣”!
一群江湖騙子。
所以現在奚山問,他說了“隨便”,心里卻開始默默祈禱,希望奚山帶他去吃點日料韓餐乃至于墨西哥菜……總之不要火鍋之類的。
“啊,火鍋和烤肉,你選一個吧。”奚山問他,“來重慶之后吃過火鍋了嗎?”
池念搖頭,內心瀕臨絕望。
“那吃火鍋?”奚山微微偏頭,等他的回答。
池念:“……”
池念露出慷慨赴死的表情:“吃。”
要不是和奚山一起,要不是奚山看起來很期待,打死他,池念都不會同意在暑熱未散的初秋去吃火鍋。
他愿稱之為美色誤人。
對池念所想,奚山一無所知,但他很滿意對方的選擇,念叨著“我也好久都沒吃火鍋了”,一把勾過池念的肩膀,找了個方便打車的位置攔了輛出租。池念鉆后排,本以為奚山會去副駕駛,哪知對方也跟著到后排就座,報出一串地址。
又來了,那種很兇的說話語氣。池念詫異,不懂怎麼回事,但奚山表情平靜,司機師傅也習以為常似的,點點頭,發動車子。
出租車后排狹窄,奚山一米八幾的個子坐得有點委屈,他肩膀微微地縮著,不看手機,望向窗外急速后退的街燈發呆。
“去哪兒吃?”池念想辦法找話題。
奚山醒了似的轉過頭,朝他露出了池念熟悉的溫柔笑容:“帶你去一家還不錯的店。”
池念開玩笑:“什麼啊,只是‘還不錯’嗎?”
“我認識大老板,不能太夸張。”奚山嚴肅地說,“否則你去了以后覺得其實就一般般,那我不是夸海口?”
池念說怎麼可能嘛。
不知怎麼的,他這句話讓池念有了種被對方分享了生活的感覺。
奚山和他是不同的人,在不同的城市長大,有完全不搭邊的交際圈。之前相遇的短短數天,他們都是被困在戈壁的外鄉人,多少有點相似,但沒有任何環境與機會能分享其他給對方,直到現在。
他來到奚山的城市,然后奚山開始敞開自己了。
知道的店,喜歡去的地方,池念猜著,他會一一帶我去嗎?
順著江濱路往前開,一路可見長江倒映夕陽的景色,是千古名句最好的寫照,“半江瑟瑟半江紅”。
黃昏更濃的時候,他們停在一個類似商業廣場的地方。奚山付了車錢,帶著一臉茫然的池念拐過彎彎繞繞,奶茶店、餐飲、服裝店,甚至還路過了一兩家貓咖,最后停在拐角處,對池念說:“就是這兒。”
兩家店緊挨在一起,一家是裝修風格十分日式的烤肉店,另一家……
要不是看見“老板做慈善!新鮮毛肚買一送一!”的廣告,池念很難相信這家通體ins風格、色調小清新的裝修是火鍋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