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深色的“芝麻粒”還在,他皺了皺眉,心道還挺頑固,看不見池念越來越燙的臉,又加大力度在對方鼻尖擦過。
“喂!”池念低聲叫停,“差不多得了!”
“哦……”奚山終于反應過來,“你這里長了顆痣啊,我還以為是什麼。”
池念羞得快冒煙,按著那里,沮喪地說:“我想點掉的。”
“哎?”
“長在這里像個臟東西,不好看。”
從前不覺得,這時才發現池念還是個在意外表的小朋友,言語透出一股稚氣,大學畢業了也還在象牙塔中被保護著最純粹的天真。
奚山目光從那顆痣掠過,飄忽不定:“還……還可以吧,很有特點的。”
他沒說很喜歡池念的鼻尖痣,盡管心里是這麼想的。這句話仿佛重新按下了他們之間的開關,空氣中,南方濕潤的冬天與植物清香、畫室里略顯沉悶的氛圍結合,攪拌出濃稠的曖昧,散不去。
池念紅著臉,“哦”了一聲,后來再沒提點痣的事。
“昨天……”奚山見現在好些,小心地道歉,“在南山上,是我說錯話了,也不該那麼遷怒你,對不起。”
“什麼叫‘遷怒’?”
奚山很清楚池念的疑惑應該得到怎樣的答案,他張了張嘴,到底說不出口。他的傷疤藏在最深處,埋著他荒誕又糟糕的人生,要解釋就會牽一發而動全身地血肉模糊,奚山想它還沒有完全愈合。
他全盤托出后,池念還會對他好嗎?
還會喜歡他嗎。
“我以后會告訴你。”奚山說完,保證似的加上期限,“很快,最晚明年春天。”
池念沒好氣地小聲抱怨:“為什麼非要是春天啊?”
“春天萬物生長。”
看著池念,奚山悄悄地在心里補上后半句:適合往愛的方向走。
杯子金魚
春天的承諾雖然做下,池念卻沒有等多久。
和好了,但多少留了道坎兒。就像兩人心知肚明前的曖昧期先預設冷戰,想方設法要避免,結果適得其反。
不只畫室的同事看出來他倆之間出了問題,祝以明都旁敲側擊地問過一次“你們是不是吵架了”。
吵架當然不至于,奚山摸了下池念的鼻尖痣,然后縮回了還在青海時的安全范圍:友誼不會再近一步,也不會完全退出池念的世界,就這麼尷尬地停在灰色地帶。
往前一步,曖昧得即將在一起。
往后一步,池念可能就落荒而逃。
池念郁悶得做事都提不起勁,總感覺他們徹底完了。
陶姿聽說他的困境,安慰道:“其實這不完全是件壞事。如果他只想玩玩的話,哄你開心就夠了,反正你那麼戀愛腦……”
“已經不是了。”池念瞪她,“我改了銀行卡密碼!”
“行,你是鈕鈷祿念念行了吧?”陶姿象征性哄小學生似的隨口一說,又理智分析,“奚山現在雖然對你沒有之前那麼毫無顧忌,但也不是完全冷淡,說明他對你有好感,而且……這樣的顧忌,往往建立在想要發展長久關系的基礎上。”
池念陰轉晴:“你別騙我。”
“真的!”陶姿發誓,“他肯定會先告白的,先退縮就是急了。”
“這樣嗎?”池念心情雀躍了一會兒,又垂頭喪氣地說,“表白我來也可以啊。”
陶姿滿臉“你沒救了”:“能不能矜持點?”
池念:“……”
陶姿:“再說你都住進他家了,現在盯緊點兒別被什麼小狐貍精鉆了空子,然后隔三差五暗示一下讓他知道你也有那個意思——聽我的,準行!”
池念并不贊同:“學姐,你自己都沒談成功過男朋友。”
陶姿沉默了一會兒,抬手直接給了池念一拳。
“讓你戳我痛處!滾!”
這時,樓下恰如其分地傳來車喇叭響,一長一短,壓制著音量不至于擾民。
池念聽見,頓時像終于等來了救星,抓起凳子上的小背包,匆忙地對陶姿說一句“拜拜”,飛也似地沖出大門。
陶姿原地抓狂:“啊——都說了要矜持!”
夏雅寧笑個不停:“陶老師,教那麼多都沒用的,你看他,一顆心都在人家身上。”
“我就是怕他又被騙啊。”陶姿說。
她走到露臺上,看停在路邊的黑色豐田。車窗搖下來了,露出一條手臂對池念揮了揮。池念跳下臺階做了個鬼臉,這才繞到副駕駛開門進去。
目睹這一切,陶姿嘆了口氣:“說實話,挺甜的……可能我潛意識里還是挺相信這個人不會讓念念的喜歡打水漂吧。”
“我掐指一算,他倆天蝎配巨蟹,雙水象,合適指數100%——有戲!”夏雅寧老神在在下結論。
陶姿嘀咕了句“最好是”,拿起抹布,又看了一眼街邊。
黑色豐田開走了,五點半,黃昏提前來臨。
一起生活后形成了兩人都默認的潛規則,池念和奚山每周五晚一起吃飯,然后到沃爾瑪買點零食和飲料,俗稱屯糧。
奚山以前是不怎麼吃零食的人,現在某次在闌珊,從包里掏出一塊巧克力開始咬,看得孟青大驚小怪——他反應有點過度也足以說明這個變化有多驚人,仿佛天都塌了,奚山才會在口袋里放糖果。
其實奚山也冤枉,巧克力明明是池念的,他只吃一點而已。
入冬后,人體所需熱量急劇上升,而養成一個習慣只需要21天,奚山很快就將“周五晚一起逛超市”寫進了肌肉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