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感情大概率不會情竇初開就遇見肯攜手余生的人,奚山條件好,喜歡他的男男女女只多不少。秉持著“過往都如云煙”,兩個人能遇見已經不容易了,所以池念從不表露出在意。
但不表露歸不表露,奚山一說,他立刻神經繃緊了。
何況奚山話里話外的意思,仿佛把他這個“好朋友”去和“前幾任”相提并論。
“因為?”
“覺得……在一起之后,我就不是做朋友時的樣子了。”奚山提起這些不懊惱,也不慍怒,只是有點兒迷茫,“別人說過最多的話就是‘你怎麼這麼傷人’,可能是心態轉變,不太懂應該怎麼去……和男朋友相處。”
他說了,“男朋友”。
三個字輕飄飄地落入耳中,池念自我拉扯開左右互搏似的兩個聲音。一邊說,“他想你當他男朋友”,一邊說,“他的意思是當朋友更好”。
池念喉頭艱澀地動了動,說:“你有沒有想過去改呢?”
“想過啊。”奚山回答得很干脆,“但我老覺得,一段看起來美好的感情遲早都會走到分手的那一步,不如就別開始。”
“因為叔叔阿姨嗎?”
奚山默認了。
沒經歷過的人或許懂不了,父母只是離婚、感情破裂,影響真有那麼大麼?
奚山生長于和睦恩愛的三口之家,從未想過有天也要面臨這樣的困境,于他,“家”和“愛情”都是自小目睹的美夢。
結果美夢一朝被他們親手打碎,還是以一個無比難堪的形式。
“我知道很多人覺得這根本沒什麼,可我就是過不去。”奚山往后一靠,雙目無神地看電視里綜藝節目嘉賓尬笑。
“每個人不一樣。
”
“是啊,為了讓他們離婚,我替我媽接受了奚東陽提出的條件,承擔他們的婚內債務。不算多,二十來萬,但對當時的我而言也夠嗆,我媽說要不算了,湊合著過,她不在意。最后我想了想還是決定自己來——剛好,齊星勸我一起開店,辛苦是辛苦,但這樣來錢就快了,比我找的那個工作好。”
池念忍不住問:“叔叔是不想離?”
“他當然不想啊,家里紅旗不倒多舒服,他這個人虛偽得很。前腳領了離婚證,后腳就搬出家門和楊彩住一塊兒了,現在得這個病,根本就是報應。”奚山無所謂地笑笑。
“楊彩?”
“就是上次打電話找我要錢、又來樓下玩道德綁架的那女的。”
“她……不是……”
奚山隨手抓過一個靠墊抱在懷里,下巴枕著,似乎這樣讓他有安全感:“上次,你和你的學生,我說了些……不好的話。”
“我氣過了就沒往心里去的。”
“知道,你很好。的確反應過度了,但師生戀……當時我爸出軌,然后,”奚山的聲音差點淹沒在綜藝節目瘋狂的笑聲與特效音里,“楊彩是他的學生。”
池念完全沒想到這有層關系。
怪不得奚山說,“師生戀不惡心麼”。
“奚東陽教中學語文,她那時喜歡我爸,在作文本里夾告白字條,摘抄情書做周記,其他老師都或多或少感覺得出來。
“有次我去學校找奚東陽,從試卷里發現了她寫的情書。我那時候年齡不算很大,第一時間就是慌,拿走了情書并以為偶然而已。但實際上那個時候奚東陽就開始和她曖昧了,沒確定關系,也沒有任何越軌行為,他很聰明,不會讓自己丟工作。
“沒多久楊彩就畢業了,她不在重慶念大學,家里也過了幾年安生日子。
“等到我大學快結束的時候,有天沒課,去健身房后提前回家,在樓下遇見楊彩匆忙離開。當時就什麼都明白過來,奚東陽一直沒和她斷過聯系,并且堂而皇之地趁我媽出差把人帶進家里。”
奚山說到這兒,轉過頭問池念:“你猜我那時第一反應是什麼?”
“報復……?”
“對,我性格有點偏激,楊彩看我,就像勝利者看別人的狼狽。那次在我家樓下,她那個躲閃又興奮的眼神這輩子我都不會忘記。回家后,我試探著提了一下男人出軌的話題,奚東陽不以為意,說‘男人都會犯錯’。我頓時火冒三丈,挑明‘剛才看見你的學生從我們家走了’。
“然后奚東陽無所謂地說,‘她現在不是我的學生,這也不會影響我和你媽媽。’”
南山觀景臺上,奚山的神情與現在幾乎重合——眼睛通紅,每一句話語調雖輕,但必定咬牙切齒。
池念情不自禁,伸手握住他。
“我當時……特別想去廚房拿把刀,把他那玩意兒剁了!”奚山深吸一口氣,“他知道我看見楊彩之后根本不避諱,除了偶爾會避著我媽,他猜準了我顧忌我媽會傷心不可能在家掀起什麼波浪。”
“怎麼這樣……”
“我不懂,奚東陽當好爸爸、好丈夫當了十五年,怎麼就突然轉性?楊彩是第一個嗎,或者在那之前之后還有更多的楊彩?”
“我記恨楊彩,但更恨他。又一次問過,‘你到底離不離婚’,奚東陽說‘不離’之后,我氣得摔門走了。”奚山捏捏池念的手,“那天下很大的雨,我想去我媽單位,把一切都告訴她。
自己開車,視野不好情緒也很激動,就出了那次車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