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奚山猜不出卓霈安葫蘆里賣的什麼藥,舉起奶茶和她碰了碰。
“其實,池念來重慶換個環境,我也覺得不錯。”卓霈安話鋒一轉,“那渣男他人生中第一個大跟頭,摔得慘。我當時擔心他會不會就此一蹶不振,安慰的說辭想了一套又一套,結果,聯系上他的時候,你猜他說什麼?”
“嗯?”
卓霈安學池念的語氣:“‘小霈,我在青海遇到個好帥的哥哥!他請我吃烤羊肉,太好吃了!’——那一刻,就知道他沒問題,總能走出來。”
奚山忍俊不禁。
那時烤羊肉店里煙火氣十足,池念對著一大盆炕鍋羊排不知道從哪兒下筷子,好似美食完全安撫了他在無人區的驚慌失措。
卓霈安說:“他小時候也差不多。”
奚山被勾起興趣,抬眼看卓霈安聊池念的童年。
“他長得慢,因為小學時個子矮老受欺負,我就幫他打人……說這個不是想顯示自己多能耐啊,盡管他脾氣好,有些事兒還是需要被照顧。”
奚山不知想了些什麼,嘴角笑了笑:“嗯。”
“我問過他,后不后悔跟家里出柜了。因為如果沒那件事兒,他根本不會、也沒必要為了生活發愁。”卓霈安直視奚山,緩慢地說,“他說,‘有什麼后悔的,自己做的事自己要接受后果,而且我現在過得挺好啊,因禍得福了’。”
奚山不語,目光閃爍了一下。
“奚哥,念念他不是那種會想很多的人,在不那麼嚴重的事上,心寬,容易接受現狀。”卓霈安正色道,“但受過傷的地方,他就會特別軸。比如小時候被同學欺負,后來就不怎麼主動和新朋友交心;談過失敗的戀愛,可能也……”
卓霈安頓了頓,略過這段:“所以之前覺得他說‘過得好’是在嘴硬,現在見到了……怎麼說,奚哥,多虧有你。
”
“我也沒做什麼……”
“不過,不知道我這麼多管閑事對不對,但不說我就不舒服。”卓霈安猶豫了片刻,“他可能現在膽子小,有些話……你別介意。”
“知道了。”奚山片刻又答,“謝謝啊小霈。”
卓霈安本意想隱晦地暗示池念的心思,被奚山這句感謝鬧得有點臉紅,胡亂揮手:“哎呀!我就隨口一提,沒事兒!”
奚山卻鄭重地說:“我以后也會照顧好他。”
“啊?”卓霈安更慌了,她覺得自己好像知道了點什麼,小小聲地自我安慰,“不是啊,我偏心他才這麼說,沒別的意思……”
話音將落,正好池念推門而入:“你偏心誰?”
“偏心我的漂亮姐姐。”卓霈安搖頭晃腦。
池念:“……友盡。”
出了個小插曲也不影響一頓飯吃得舒舒服服,結束后卓霈安要去陶姿那兒放行李,四個人決定就此告別。
總算送走卓霈安這尊大神,池念站在路邊,伸了個懶腰。
“我們現在……”
正要問奚山是回家還是去闌珊看一看,他手機振動,提示有新消息。池念本不想理會,手機卻接二連三地跳出消息,他害怕耽誤事,拿起來點開,只看見卓霈安發了一連串扭曲的尖叫表情。
池:?
小霈:你們好配啊
小霈:猛漢落淚.gif
池:……
池:有病
“新年快樂”
卓霈安不需要池念陪著玩,她獨立慣了,哪怕陶姿不在她也能自己找樂子。相比之下,池念和陶姿還要在畫室奮戰到最后一天,就顯得更凄慘。
12月31日,早晨半天的強化訓練后,畫室終于宣布了放假。
按照慣例,他們需要將一切都收拾好才能離開。
“念念,你元旦有什麼安排嗎?”夏雅寧收拾殘局時嘴也不閑著,“我和阿語下午的飛機去長沙,喝奶茶!”
池念雖然也對茶顏悅色垂涎已久,但并沒有大過節和一群人擠在一起的興趣。他把放在背景布前的石膏像挨個排好:“得看我發小想去哪兒。”
“是早晨和陶老師一起來的那個美女嗎?”
池念不覺得卓霈安哪里可以和“美女”掛鉤,為了不讓她丟面子,聞言點點頭:“對,她之前說想去武隆看天坑什麼的……”
夏雅寧感慨了一句“這個天氣去武隆很冷”,話題又被發散到其他地方。
兩個女生要趕往機場,最后的收尾工作由池念獨自完成。
在畫室辛苦打了四個月的工,池念鎖上門,短暫地因為這是一年中最后一次的動作而傷感須臾——大約對他而言,每個“第一次”與“最后一次”都珍重。
何況這一年,翻天覆地刻骨銘心,容不得池念遺忘。
年初,他和丁儷去故宮看了今年的初雪。春天忙碌畢業設計,熬夜,焦慮,但最后好歹拿出了成果,老師的評價也非常高。以為就此進入一帆風順的社會,他卻和家里鬧崩了,被前任拋棄,陷入絕望的漩渦。
可轉機又來得如此突然,心血來潮的一個決定讓他去了西北。池念走過敦煌、張掖,麻木地看了五彩丹霞與金色雪山,在格爾木換車,拋錨,每一個腳步都印著難過。
然后他就遇見奚山,日落的影子里,奚山專心地拍照,轉過頭指給他看。
東邊的天泛著青,一輪細長彎月掛在山巔。
月出,而太陽尚未完全陷入山坳,池念走過雪一樣的鹽灘,碧藍湖水如鏡,他拿了奚山的酸奶,蹲在對方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