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股冷風從半開的車窗縫中鉆進池念的衣領,凍得他渾身一抖。
在臺階上坐著的奚山抽完一根煙,重新打開駕駛座坐了進來。
“奚哥,等等等等……”池念制止他要點火的動作,從后排下車,繞去駕駛座打開門。
奚山被池念的動作弄得一愣:“怎麼了?”
池念伸手拽他:“我來開,你累了好好休息一會兒。”
早在奚山逞能開車的時候池念就想制止他,但丁儷在,他摸不準老媽的態度,只好讓奚山去“表現”。這會兒丁儷回了酒店,沒有任何需要表現的地方,池念顧及奚山也是剛飛完就神經緊繃地過了幾個小時,一定累壞了。
奚山的背包還歪在后排,從下飛機起就沒挪過位置。而他本人被池念不由分說地拽出駕駛座,又好笑又窩心,伸手在池念后背摸了摸:“剝奪駕駛員資格?”
“對啊,你看不見自己那黑眼圈嗎,我快心疼得過呼吸了。”池念隨口說,把奚山擠去了副駕駛。
他摸車鑰匙時總覺得旁邊有一道目光,望過去,話音落下開始,奚山一直凝視自己。那目光濃稠又深重,幾乎化作了剪不斷的實體纏繞上池念。
池念舌尖差點打結:“怎麼……怎麼了?”
奚山偏過頭,看了眼酒店大堂。
過了十一點以后,值班的人換了最后一茬,交接崗時都流露出無精打采的神色,甚至懶得上來問他們為什麼還沒走。這處能看見江景,卻并不臨江,夜晚寂靜,連風聲都默然。
冬天沒有蟲鳴。
池念遲疑著他的眼神,奚山突兀地說:“心疼我,說說就算了?”
他愣了一秒。
“不想吻我嗎?”
一路走來暖氣充足,車廂里殘存一絲女士香水味,很快被換氣系統滌蕩干凈。池念握方向盤的掌心滲出汗,自然而然的相處在這一刻終于讓他回過了神:他和奚山已經不是曖昧不清的關系了——
視頻里沒有實感,現在卻前所未有地分明起來。
緊隨其后的心跳加快,臉頰升溫,連續十來天獨自一人居住的寂寞隨著潮水似的欲望裹挾著從內心翻涌而起。
池念一把抓住奚山的衣襟湊過去,閉上眼,準確無誤地捕捉到對方的嘴唇。
他慶幸了一秒鐘丁儷隨身帶漱口水的潔癖習慣。
雙唇觸碰,彼此相貼了很短的須臾,他不自覺地想要深入。淡淡的尼古丁味,濕熱舌尖交纏時,池念仿佛也點了一根煙。
他近乎渴望地擁著奚山,手從對方胳膊滑下去,又被奚山一把抓住十指相扣。如果沒有這樣的觸碰,池念意識不到他有多想奚山。嘴唇廝磨、呼吸交換,他全身都變熱了,后背暖烘烘地開始出汗,眼睫不停顫抖。
奚山另一只手虛虛地捧著池念的下頜,隨著他奪取主動,強勢地按在后腦勺不準池念退縮——這和那天在livehouse不一樣,當時只能叫輕描淡寫的提醒。
而現在……
是攫奪,是占有……是讓他喘不過氣的侵略。
奚山的手指輕微摩擦過發絲,池念剛剪了頭發沒多久,發根有點硬,但摸著卻軟綿綿的像一朵云。他分了下神,聽見耳畔池念泄出一絲嘆息似的呻吟,雙唇放開后,奚山停頓一秒,又吻上了他。
這一次溫柔許多,思之如狂退潮了,更像久別重逢后的親昵。
池念感覺那只手也松了力氣,他被奚山珍寶一般地捧著,不時輕輕揉兩下、摸兩下,指腹一點一點愛戀地纏綿。相扣的掌心摩挲,手指被用力箍緊造成的疼痛被愛撫代替,只有嘴唇之間的親密接觸更加清晰。
奚山的唇柔軟而溫熱,和他慣常冷硬鋒利的形象截然相反。池念被吻得眼角都有了水色,昏昏沉沉地想:
這是奚山藏在迷霧后的一顆真心嗎?
像冷冷江風,也像融融落日。
池念被放開時,已經因為缺氧而兩頰高溫又漲得通紅。他伸手貼了一下,試圖用冰涼的手背給自己人工降溫,但徒勞無用。
奚山低頭看了眼手機,系好安全帶:“嗯,親了五分多鐘,算我的新紀錄了。”
“啊?”池念驚訝于這人怎麼接吻還精確到時間,才讓車子起步就差點把剎車踩成了油門,哭笑不得地問,“你記這個干什麼?”
奚山一擦鼻尖:“大概記一下,又沒專門掐表。”
池念:“……”
“你以前也記?”
奚山一臉“你真要我說嗎”的高深莫測,池念被勾起了好奇心,放慢車速。路上車少人少,他不停地假咳著,全身都在暗示:說吧說吧,我想聽。
“我不喜歡舌吻,覺得太……所以肯定沒……沒這麼長時間的。”奚山說完,僵硬地側過臉。
這句話讓池念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也許該開心,但這事尷尬又好笑,他反而有點笑不太出來,只有一顆心維持著剛才唇舌相纏的緊張頻率跳動,讓放在剎車上的右腳有一點發抖,后知后覺地從煙味的吻中品出了甜。
紅綠燈交換,風聲里,池念說:“那你現在喜歡了嗎?”
奚山好像沒聽見。
池念看見他通紅的耳朵,心下了然,決定大度地不和奚山計較了,任由對方無辜地繼續刷手機,自說自話:“記得報平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