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很嚴肅,所以沒多久,媽媽就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了。
想到這兒,余句的鼻子仍舊會酸,仍舊會氣得雙手發抖。
“怪不得啊,”張啟銘冷笑一聲:“我爸回來了,我媽竟然有膽量和他離婚,她還有臉提。”
是啊,他竟然有臉提。
那天晚上,爸媽聊了一個小時,余句就在角落哭了一個小時。
媽媽說話他哭,爸爸說話他哭,媽媽哭他更哭了。
“我們沒有一直好好的,我早就對你沒感情了,只是覺得在這個家挺自由,所以才沒有提離婚。”
“你以為我不經常回家是去哪里?”
“你知道你有多無趣嗎?”
“你根本不像別人那樣懂我。”
“我每次回家都像進監獄,每次回家都要應付你,聽你講很沒有意思的鄰里家常,我很累,我都睡著了你還在絮絮叨叨,你還要我回應你。”
“兒子?兒子也像你。”
“可能有愛過吧,但是你太沒意思了,現在我好好和你聊,我們好聚好散。”
“漂亮有什麼用,你對我來說,有什麼用?”
“都是裝的,都是演的,可以了吧。”
“裝不下去了,行了嗎。”
……
離了婚之后,媽媽還在他面前裝堅強,說自己沒事,不就是離婚嘛,現在離婚多正常,媽媽還有你呢。
但漸漸的,余句開始發現媽媽的不對勁,她會莫名其妙地哭,甚至在自己沒有意識的情況下自殘,甚至輕生。
后來診斷,重度抑郁。
噩夢一般的高三暑假。
想到這兒,余句仰了一下頭,長長吐一口氣。
“你爸現在呢?”張啟銘問余句:“和你還有聯系嗎?”
余句說:“他死了。”
“死了?”張啟銘驚訝地坐直了:“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余句淡淡:“肝癌走的。
”
張啟銘笑了聲。
又笑了聲。
“他倆也挺好笑,私奔了一年有吧,我媽發現你爸滿足不了他的物質需求,又回來求我爸,”張啟銘繼續喝酒:“神經病。”
他又道:“自作自受,去跟個窮鬼。”
所以他們為什麼會彼此喜歡?
縣城就那麼大,余句還是學校的名人,家丑很難不外揚。
大家都不明白,一個放著家里那麼漂亮的女人不要,一個放著家里那麼有錢的老公不要。
余句是知道一點的,他很不想承認,他爸爸是個浪漫又文藝的人,而幾次見張啟銘的媽媽,也能發現,他們趣味相投。
大概是什麼狗屁的詩和遠方了吧。
“煩死了,”張啟銘抓了抓頭發:“想到這事就煩,煩死了。”
余句拿起杯子,再和張啟銘的杯子碰了一下。
余句:“誰又不是呢。”
“所以你后來沒有選F大,也沒有選H大,為什麼?”張啟銘問。
余句言簡意賅:“我媽她生病了,A市近一點,”他聳肩:“A大也挺不錯的。”
張啟銘看著余句的眼睛長久,又嘆一聲:“真煩。”
余句也:“真煩。”
張啟銘又激情喝了好幾杯,自己喝還不夠,吵吵著讓余句也喝。
那余句。
當然不喝。
“你剛剛說你媽媽的病,”張啟銘問余句:“阿姨現在怎麼樣了?”
余句:“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張啟銘點頭:“那就好。”
“句號,”說著,張啟銘又拿起了酒:“我們還是朋友嗎?”
余句沒有多思考,反問:“不然呢?”
張啟銘終于有點開心的樣子了:“我們又沒有錯,是吧?”
余句的回答是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張啟銘被余句逗樂,他湊過去:“我看看。”
余句橫了張啟銘一眼:“早好了。”
張啟銘:“要不我給你寫封道歉信吧。
”
余句:“這不得來個一千字?”
張啟銘:“哇靠,你饒了我吧,我什麼德行你不知道。”
張啟銘肉眼可見的開心,他又道:“我工作調回A市了,以后經常找你玩啊。”
余句擺手:“隨便找,我都沒空。”
張啟銘:“哈哈哈。”
大概是高興了,眼看張啟銘又要開一瓶,余句趕緊阻止他。
“行了,你別喝了,一會兒還得我扛你回去。”
張啟銘喲了聲:“你現在定力這麼好。”
余句:“也還行吧。”
“當初你可容易被我慫恿了,”他說著搖頭:“不對不是我,應該是狐貍哥,你可太聽他的話了。”
余句:“……”
怎麼又顧千行了。
“對了,你什麼時候和狐貍哥聯系上的啊?”張啟銘問。
余句:“沒多久,也就這個月吧。”
張啟銘驚訝了:“啊?我還以為你們很熟呢。”
余句想都沒想就說:“不熟。”
張啟銘笑了:“回答這麼快干什麼?你和他有仇啊?”
余句心虛:“沒有。”
張啟銘是絕對絕的直男,根本沒有半點哪方面的心思。
啊當然,余句也是直男哈。
“你倆鬧矛盾了嗎?”張啟銘有些好奇地又問。
余句:“沒有啊。”
張啟銘:“那他為什麼默默做這件事不讓你知道。”
余句小聲:“我怎麼知道。”
余句其實知道一點。
他訴苦了,所以顧千行是想幫他解開這個結。
“說到狐貍哥,有個事情。”張啟銘又道。
余句:“什麼?”
“那個時候,就后來嘛,狐貍哥來跟我要過你的聯系方式,”張啟銘很不好意思:“那時候不是,我們那個什麼嗎,我就跟他說,你不想見他。”
余句頓了頓。
張啟銘問:“你們后來就真沒見過面啊?”
余句:“沒有。”
張啟銘:“哎呀挺可惜的,”張啟銘遺憾地嘖了聲:“他挺喜歡你的。
”
雖然知道張啟銘口中的這個喜歡,不是那個喜歡。
但余句的還是……
這滋味不能說好受也不能說難受,只能怪顧千行給他的影響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