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立城心里一樂,得,這還真是剛打瞌睡就有人送枕頭!
還正愁支不開傅風寧呢,沈安這孩子自己羊入虎口,送過來給他機會。
傅立城聽都沒有聽完,當即就說:“難得你有這份孝心。我可以跟你去,但是,不能帶他。”
傅立城用下巴指了指傅風寧:“有爺爺沒孫子,有孫子沒爺爺,沈安,你選。”
沈安一下子愣住了。
傅風寧挑了挑眉,看向沈安。
就聽見沈安輕輕地說:“傅叔叔……要不,您在家看電影吧……或者,處理工作……”
傅風寧:“……”
傅立城:“哈哈。”
傅風寧耐人尋味地看了傅立城一眼,掠過傅立城到了沈安身邊,揉了揉沈安的腦袋:“小偏心眼,聯合爺爺擠兌自己的alpha,也就只有安安寶貝做得出來。”
沈安緊張地捏著褲腳,祈求地望住傅風寧:“爺爺不是天天都能在莊園……”
傅風寧替他捋順被風吹起來的發絲:“行了,傅叔叔說笑呢。只是,寶貝也知道,爺爺腦子不太……”
看見沈安聲討的眼神,傅風寧輕笑改口:“爺爺脾氣不太好。要是說了什麼讓安安委屈的話,安安回來向我告狀就是,不可以放在心上。”
“嗯!”
傅風寧親自開車,把兩人往湖邊送。
越靠近湖邊,傅立城越覺不太對勁。
眼看著傅風寧的邁巴赫靠得那湛藍色的湖泊越來越近,甚至連湖畔正在牧羊的那個人影都越來越近……
傅立城一拍大腿,「嘶」了一聲,忽然問沈安:“你說的,和我年紀相仿的那個朋友……他是不是天天在這湖邊?吃住都在這片湖邊,從來不踏入這片區域以外的地方?”
傅風寧唇角一勾,沒有說話。
沈安小雞啄米般點頭:“是的爺爺!”
傅立城的手指有點微微發顫:“你……他……你朋友……”
傅立城指著湖邊的人影,瞳孔地震:“不會,就是他吧?!”
沈安點頭:“爺爺,就是他……我不知道他全名叫什麼,也不知道他從哪兒來。但是我知道他天天都在這里放羊、彈吉他。他讓我叫他,容爺爺……爺爺,容爺爺的吉他彈得特別好聽……湖邊有傅叔叔設計的琴臺,上邊有鋼琴……我和容爺爺,彈琴給您聽吧!”
傅風寧余光瞥了傅立城一眼,只見他放下手指,拿起手托里的保溫杯,往嘴里灌了一大口水,像是在緊張什麼。
傅風寧不動聲色,內心暗笑。他自然知道傅立城在緊張什麼。
人們都說傅立城這輩子拿了大爽文劇本,天不怕地不怕地活了一輩子實在舒坦得很。
可是,只有傅薦辛和傅風寧知道,傅立城后半輩子一直活在愧疚和自我懷疑當中。他年輕時最最疼愛的弟弟傅容池,被他逼得一輩子形單影只走不出內心世界,一輩子自縛在這片湖畔。
傅立城年輕那會兒,倒是來看過傅容池幾次。每一次,傅容池都把他當成空氣,從未給過他哪怕一個眼神,更別說跟他說話了。
后來傅立城也不來了。
很難說,這麼多這麼多年,傅立城想不想念這個弟弟,想不想來見他……
傅立城看了傅風寧一眼,眼神里有無聲的質問,還帶著一絲被震驚到的茫然。
傅立城閉了閉眼:“我不知道是來這里……”
傅風寧:“哦,您可以不下車。”
傅立城的目光黏連在湖畔老人的背影上:“我……哼,我還是下去吧,畢竟答應了沈安,否則不就成了言而無信。
”
傅風寧沒有理會。
傅立城又問傅風寧:“你沒跟沈安說過這個倔老頭兒的背景?”
傅風寧笑得溫和:“安安自己的交際,我從不干涉。”
傅立城又猛灌了一口水:“都說孫子隨爺爺,你一點不像我。”
“我像父親。”
“對,你像你父親,沒有人像我!你們都恨我!”傅立城忽然咬牙切齒。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湖畔越來越近的背影。
“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恨。”
“傅風寧,你故意的吧,帶我來這里。你就是找我不痛快!你明知道,明知道……你就是為了給我難堪,報復我。”
傅風寧輕笑:“順便罷了,還真沒怎麼故意。您要是覺得不痛快,您待會兒別下車,自己開車回去。”
沈安仿佛察覺到了什麼:“爺爺……您也認識容爺爺?”
傅風寧伸出手攥住沈安因不安而蜷縮起來的手:“你容爺爺可不這麼認為。”
傅立城還是下車了。
腳步虛浮,神色局促,眼神里帶著一絲閃躲和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傅風寧自然沒有乖乖回去,他停了車,還是跟過來了。
此時已臨近春末,午后的陽光灑在漫無邊際的綠野上,蒸騰起青草的冷香。
傅容池懷里抱著老舊的吉他,緩緩彈唱一首法國民謠,旋律浪漫,卻透著一股無法用語言慰藉的寂寥。
在看見傅立城一剎那,吉他聲倏然停住。
可也就停了疏忽之間的一兩秒。
緊接著,傅容池看向沈安:“好孩子,阿拉斯加之旅,玩得開心麼?”
沈安從口袋翻出一小盒七彩的糖果,小心翼翼遞給傅容池:“容爺爺,糖果是從阿拉斯加州帶回來的……希望您喜歡!”
一老一小其樂融融。
傅立城有些尷尬,他悄悄地呼出一口氣,臉上有希冀落空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