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景遠側著身子醒了醒神。困了太久之后睡覺,醒來就容易覺得胸悶心慌,沈景遠把頭埋在枕頭里,長長呼吸幾次才覺得好了一些。
他起身摁開了床頭燈。
手機還剩很多電量,沈景遠看了眼時間,穿好衣服,準備先出去吃個飯。
下了樓,大堂里的人都散了,只剩下阿易在前臺守著。
阿易看到他,朝他點了點頭,沈景遠頓了下腳步,問他:“這周圍有什麼好吃的?”
阿易抬頭看了眼大堂的掛鐘,說:“這個點了,夜宵比較好吃。”
也是,接近十點了,除了便利店和夜宵,普通的餐廳應該都關門了。
“我們旁邊嘞梯子上去,有賣面的,你可以去看一看。”
沈景遠說了聲謝謝。
阿易的重慶口音比較重,說普通話時有點艱難,沈景遠聽了想笑,但人家又是認真地再給自己出主意,他怎麼好意思呢,只好借著說謝謝,裝成禮貌的微笑了。
沈景遠沒在底樓看見老板,也就那麼多留意了一眼。
他出了客棧,在門口站了一會兒。
這個點街上沒什麼人了,傍晚來熱熱鬧鬧的小巷子,只剩一屋一屋的燈光還亮著。
吹了會兒風,沈景遠覺得腦子清醒了些,才轉身上了石梯。
這客棧旁邊有一條很舊的巷子,沈景遠很慢地順著往上爬。
心臟出問題之后他不太能運動了,稍微活動得厲害一點就呼吸困難,容易頭暈,也容易累。這些癥狀看起來是些小問題,但自己出來了,大馬路上誰也不認識誰,不知道你犯什麼病了,要說意外,那風險還是挺大。
到了這個地步,沈景遠其實還不算很想放棄自己的生命。
再等等吧。
他仰著頭往上望,石梯中間有一小塊平地,搭了張棚子,棚子下吊著明晃晃的白熾燈。
應該就是那里了,他又往上走了會兒,還沒到,遇到一個扎著圍裙的姑娘,手里端著碗,問他:“來吃面的嗎?”
那姑娘說的是重慶話,沈景遠第一回 沒反應過來,愣了下,說:“麻煩您再說一次,我不是太聽得懂。”
“來耍的人哦。”姑娘小聲嘀咕了句,為了照顧他換成了普通話:“我說,吃面嗎?”
沈景遠一邊往上爬,一邊應道:“是。”
“想吃什麼?今天太晚了,只有辣的。”姑娘說。
“那就要碗小面吧。”沈景遠已經走到了,在最邊上的小桌旁坐下來。
姑娘放下碗,拿手里的布給他擦了擦桌子,說:“好啊,馬上給你弄,少放點辣椒就行了。”
重慶最出名的就是小面,沒什麼很特別的,只是普通的面條加辣椒而已,但這里的味道就是不太一樣。
從前在公司里,有同事到這邊出差,回來就說面好吃。
但沈景遠大學在北京,畢業之后就一直在廣州工作,哪里能吃辣,很多次也只是聽聽而已。
今天在挺遠的地方他就聞到辣椒的香了。
沈景遠餓了,一直以來他的食欲都不算太好,工作挺忙,又總是忘記吃飯,久而久之他覺得吃飯這件事沒什麼所謂。現在他坐在一張看起來不那麼干凈的小桌子邊,蜷縮著自己的身子,拿著一雙從筷筒里抽出來的竹筷子,竟然對一碗面那麼期待。
他等的時間不長,那個姑娘把面端上來之后順手給他帶了一包紙巾。面湯上浮著一層辣油,香氣很足,沈景遠怕燙,所以只拿筷子挑了幾根,在冷空氣里晾著。
他這時就漫無目的地往下看,還好他并不恐高,否則看這麼長的階梯也許甚至會害怕。
嘗了一口,果然是很好吃,他短暫地回憶了下在廣州吃的面,覺得可能連面條的做法都是有差異的。這種感覺很新鮮,所以即使燙,沈景遠也一下吃了好幾口。
他抽了張紙擦了擦嘴角,抬頭時聽到背后一陣腳步聲,突然肩膀一沉。
“小姿,給我煮碗面。”
沈景遠馬上就聽出這是老板的聲音。
肩膀上的力氣消失了,那人拿了張塑料凳在他身邊坐下。
“好吃嗎?”
沈景遠點點頭,聞到他身上很濃的酒味。
“喝酒了?”
晏輕南笑了下,剛拿出一雙筷子來,說:“是,和幾個好久沒見的朋友。”
氣氛有點奇怪,沈景遠想。
他和這個人一點都不熟,他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他們卻在相互關心。
因為晏輕南來了,沈景遠吃面的動作輕了些,紙被他團在手心里。
等面的時候晏輕南又問他能不能抽煙,沈景遠抬起頭看他,擺了擺手,說:“我不抽的。”
哪怕工作很忙,沈景遠也只是多喝幾杯咖啡,他不討厭煙味,但不抽,何況辦公室里總有些人需要抽。現在更不一樣了,他是身體問題不能抽。
于是晏輕南獨自點了根煙,但可能是因為辣椒本來就很沖,火才剛剛燃,煙浮了一層,沈景遠便驚天動地地咳嗽起來。
沈景遠自己知道沒什麼事兒,卻把晏輕南嚇了一跳,他一起身沖進店里,從小姿手里把倒好的水抓過來,摸了下沈景遠的頭發。
沈景遠是不知道他想做什麼才偏過頭,晏輕南趁著這會兒把杯子遞到他唇邊,沈景遠抬起一只手扶了下杯壁,喝了幾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