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事實上沈景遠真的有點撐不住了, 要不是晏輕南過來扶著他他可能會站不穩。借著半抱的姿勢晏輕南帶著他上了車, 安全帶一拴好就開始飚。
沈景遠側頭靠在座椅上,時不時睜眼看晏輕南,聲音很輕地說:“你開慢點。”
晏輕南心里有數,他不可能拿他們生命開玩笑,但更怕生命和他開玩笑。
到了醫院停車場,晏輕南繞到副駕駛去開門,沈景遠自己解了安全帶,扶著車門還朝晏輕南笑了下,手打開圈住他脖子,說:“我可能要你抱一下了。”
這種時候還笑得出來,晏輕南車門都沒鎖抱著沈景遠往急診跑,路過的醫生護士見他這種架勢立刻就把床推過來,沈景遠手半抬著搭在晏輕南掌心。
晏輕南捏了捏他手,深呼吸一口氣才控制住打顫的聲音,和護士說:“找何謹何醫生。”
進了急診室晏輕南不能再跟了,走之前沈景遠還低頭看著他,眼神不肯挪,晏輕南對他說的最后一句話是:“小遠,我等你出來。”
等最難熬。
晏輕南無比懊悔自己沒有及早發現沈景遠的不對,他在醫院開水房那麼反常的擁抱,到處找理由想和自己一起睡,還慌張地問他關了燈沒有。
他不愿意說他也該問的,沈景遠這種時候總是主意大。
何謹到了以后晏輕南才安心些,有好幾個醫生都跟著進去了,急診室里忙亂一陣又安靜下來。
晏輕南獨自坐在冰涼的椅子上,手撐著膝蓋等。
他什麼都沒做,就盯著對面墻上的一點斑駁。
潔白的墻面有一道劃痕,晏輕南一直在看那處。
看得身邊的人來了又走,急救室的門拉開,何謹先走出來,和他說馬上要帶沈景遠去做各種檢查,讓他先在這里等。
晏輕南只能茫然點頭,看到跟在醫生身后的病床上的沈景遠。
他應該只是睡著了吧,人一下就過去了,晏輕南回過神來時只能看到他的后腦勺。
那頭黑發他常常摸的,沈景遠早一點的時候還會和他說老是鳳摸頭發不好,后來就不管他了,他們常常都相互在玩兒對方的頭發,幼稚得要命。
沈景遠離開急診室之后晏輕南開始不斷地回想他們認識之后發生的事情,想他的說話的聲音,想他笑的樣子,想他偶爾早上起床不耐煩的表情,想他靠近自己的時候溫柔的懷抱。還想這是怎麼了?沒有多少天,卻像過了大半輩子。
何謹給他打電話讓他上樓的時候,晏輕南已經坐了接近一天。
他看上去倒還好,反而讓何謹見到他的時候不知道該用什麼語氣。
“沈景遠現在在病房里,可能還要一會兒才能醒,坐吧。”何謹把辦公室的門關上。
“現在的情況也已經在意料之中,但是你們必須要做選擇題,除了你之外,他有家屬嗎?”何謹問。
晏輕南搖頭,說沒有。
“兩種方法,第一種,繼續藥物治療,但是效果你也看到了,保守治療就是這樣的。而且現在病情加重之后,癥狀會越來越嚴重,頭暈嘔吐是常事,他還必須接受住院治療,要上儀器,疼痛是不可避免的,價格也高,無底洞。”
晏輕南聽著,手慢慢在桌子下握成拳頭,說錢不是問題。
“如果保守治療,還能有多少年?”
何謹看了他一眼,實際上這兩個人的關系顯而易見,要說出一個時間對誰都很殘忍。
“我見過比較長的,大概七八年吧。”
“第二種呢?”晏輕南沉聲問。
何謹看到他低下頭,手因為不受控制地突然抬起在桌邊撞了下。
“第二種,做手術,現在他身體的情況還適合,但是必須要先把病情控制下來,另外配合治療的藥物還在第三期臨床試驗,藥物的安全性基本可以保證,但是手術,”何謹抱歉地搖了搖頭,“對不起。”
“我知道,如果要做手術的話,有什麼推薦嗎?”晏輕南問。
“去國外,和我們合作的醫院那邊找他們項目負責人,我可以幫你們聯系,”何謹說,“你可以進去看他了。”
晏輕南站起來,說:“我們會好好考慮,謝謝醫生。”
給沈景遠安排的是單人病房,晏輕南站在門口,通過那一小片窗看病床上的人。
沈景遠還睡著,睡得比哪一次都要沉。晏輕南見過他那麼多次睡覺的樣子,只有這一次,覺得他好像不會再睜眼了。
他知道自己這種狀態不適合進去,就算沈景遠醒了也不能見這樣的他。
于是晏輕南和護士交代幫忙看著人:“如果他醒了,麻煩聯系我一下,跟他說我在的。”
晏輕南到樓下去抽了根煙,他很長時間沒碰過煙了,真的是硬生生戒掉的,他從來沒想過自己能戒掉煙。
因為不能抽所以總是想親沈景遠,想用他的嘴唇和舌頭填補那點空白,換言之,他成了他新的癮。
香煙燃燒的時候,越來越短,就像沈景遠在他眼前倒數的生命。
他可以掐斷香煙,卻對愛人的病無能為力。
為了抽這麼一根煙,晏輕南只能開車去附近商場買了新的外套,當場就換上走了,舊的塞在車的后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