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露頭前,他相當有耐心地躲在劇本后等了很久。
直到耳邊不斷傳來清晰的紙張翻頁聲,以及雍寒低聲念臺詞的聲音,謝存栩才扒住劇本緩緩往上探。
先是耳朵,然后是頭頂,最后才是眼睛——
左邊的那只耳朵被人一把伸手抓住了。
被驚動的耳朵劇烈地抖了抖,謝存栩撩起眼皮,猝不及防地撞上雍寒那張近在咫尺的帥臉。
謝存栩差點沒被他嚇得嗷嗷直叫。
后者故意板起臉,面上沒有太多的表情,“一直偷看我干嘛?”
謝存栩緊盯他臉上的情緒變化。
雍寒捏捏他的耳朵尖,嗓音刻意放沉:“說話。”
這回謝存栩終于把他臉上的情緒看了個清楚。
誤以為對方還在為襯衫的事不高興,謝存栩在心底嘆氣,露出滿臉糾結的神色,搭在劇本頂部的兩只爪子更是無意識地來回搓動。
目光落在他那兩只動來動去的爪子上,雍寒眼底浮起很淡的笑意。
謝存栩不再嘆氣,卻長吸了一口氣,仿佛下定決心般,視線遲疑而緩慢地挪向對方的臉。
眼底還殘留有輕微的踟躕。
同時在心中腹誹,都是快三十的人了,不高興的時候怎麼還要他一只狗去哄。
全然忘了同樣也是快三十的人,他還曾經仗著自己狗崽子的外殼,理直氣壯地朝雍寒撅起屁股,把臉埋在沙發里讓對方來哄。
思緒浮動間,謝存栩無意識搓弄爪子的速度更快了。
并且開始在心中反復默念。
我是狗,我是狗,我是狗。
我沒有在占他便宜,我沒有在占他便宜。
雍寒看得有趣,伸手去捉他的爪子。
謝存栩卻不知道他要做什麼,視野里暗光微微一晃,就看到雍寒的雙手落下來了。
也不知道哪里來的爆發力,他瞬間身體彈起,搶在對方之前,兩只爪子捧住雍寒那張臉,對準對方的右側臉頰,吧唧一口親了上去。
雍寒霎時頓住,眼里流露出幾分驚詫。
回頭時就見狗崽子又擺出一副懺悔的表情來。
他瞬間了然,狗崽子這是被他臉上的表情唬住,以為他還在為襯衫的事生氣,同時又詫異于狗崽子通人性的程度,卻也沒有多想,抬手捏住他的后頸肉,表揚道:“崽崽乖。”
謝存栩愣住,半晌后有點不好意思地抬爪抹了把臉。
一人一狗在家度過了獨處的七天假期。
假期結束以后,雍寒就開始了為期半個月的新電影路演活動。
路演需要在全國各地跑,謝存栩沒有滿月,也沒有打疫苗,雍寒把他單獨留在家里,囑咐家政阿姨每天上門來照看他的吃喝拉撒。
四十天大的時候,謝存栩的乳牙長了出來,已經可以吃泡在奶里半軟的狗糧,走路不再像之前那樣搖搖晃晃,偶爾左腿絆右腿。
體型也比剛被雍寒買回來那會兒大了點,已經不能再把身體塞進男士拖鞋里。爬上雍寒買的那輛兒童越野車后,從座位上抬高前肢,甚至能夠輕松碰到方向盤。
當然,論起最大的變化,還是要說他的狗毛。
滿月以后,他身上的狗毛竟然不再直著長,反而變得越來越卷,越來越像純種泰迪的幼犬。
中途陸遠行抽時間過來,帶他去寵物醫院打過一次疫苗,也對他的變化感到頗為驚奇。
雍寒不在家的這段時間里,謝存栩一只狗堪稱是無法無天。
白天家政阿姨離開以后,直接開小車進雍寒的書房,然后把車停在書桌旁,爬到到桌面上,抱著雍寒閑置已久的平板,用他從角落里翻出來的觸屏筆上網和打游戲。
晚上還要偷偷摸摸竄上雍寒的大床睡覺,蓋對方的被子,摟對方的枕頭。
整個行為就是徹徹底底的鳩占鵲巢。
偶爾睡前憂思一下,自己什麼時候才能回去。更多的時間里是心寬地享受自己狗生中快活的獨居日子。
然而這些天太過于放縱,以至于他都忘了雍寒會在半個月以后回家這件事。
對方拎著行李箱進門的那天傍晚,他差點就要當場翻車。
當時他趴在雍寒的書桌上玩切水果,聽到玄關響起開門的動靜時,嚇得從桌山彈起來,抖著爪子退出游戲,把平板推回原位,踩著抽屜和柜子上的把手跳進車內,扶著方向盤一路橫沖直撞地往書房外開。
卻因為過于緊張而失了準頭,車頭重重撞在門邊墻上,在空曠安靜的房子里發出巨大的聲響。
響動爆發出來的同時,他敏銳地聽見站在玄關口的人,停下了換鞋的動作。
謝存栩:“……”
顧不上把車開回原位,他動作飛快地從車里爬下來,撒腿就往遠離車的位置跑,恨不得立即在雍寒面前撇清自己和小車撞墻這件事的干系。
跑到一半時,他聽見雍寒抬腿往客廳的方向走來,仿佛料到是他犯了什麼事般,語氣低沉地喊:“崽崽。
”
謝存栩被他叫得一個趔趄,順著身體帶出的慣性和沖勁摔倒在地,時隔半個月左右,再度以滾雪球的方式咕嚕咕嚕地滾到對方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