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疑就是他躺的那間病房的門。
聽見門在身后閉合的聲音,謝存栩幾乎是有些迫不及待地擠開頭頂半開的拉鏈,抖著耳朵從包里探出頭,朝病床上望去。
那一瞬間,謝存栩甚至無法用言語來描述自己心中陡升的復雜感覺。
這輩子活了快三十年,他還是第一次以的角度,去看自己的身體。
謝存栩覺得古怪又微妙,甚至還有點新奇和滑稽。
他的目光由下至上,滑過蓋在自己身上的被子,最后在自己那張瘦到兩頰微微凹陷的臉上久久定格。
羅游魚走到床前停下,沒有搬椅子過來坐,僅僅維持站立的姿勢看床上的他。
謝存栩兩條前腿扒住羅游魚的包帶,不由自主地探出身體,想要離得更近一點。
不料上半身懸空太多,陡然失去重心,他一頭栽進病床里,在自己手邊砸出了淺淺的凹陷。
頭頂碰到自己身體的那一刻,謝存栩心中猛地一跳,緊接著身體就如同過電般,以胸腔內的心臟為中心,輕微的酥麻感四下擴散蔓延。
陌生的感覺很快就消失不見。
被驚慌失措的羅游魚從床上抱起,他趴在對方是臂彎里,心中毫無由來地就生出了強烈的預感。
預感自己很快就能回去了。
第33章 綜藝
沒待一會兒,雍寒就親自過來接狗了。
大約想到要進病房,雖然病人和他沒什麼關系,雍寒還是順手捎了一束滿天星上來,也不知道是在路邊哪家小花店里買的。
他彎腰把花束擺在床頭柜上,直起身體時,目光淡淡掃過病床上謝存栩的臉,眼底沒有掀起任何波瀾來。
從羅游魚手中接過狗,雍寒不再久留,抱著謝存栩離開了。
回到家里,如同謝存栩所料那般,雍寒把從客棧帶回的書拿出來,擺進書房的書架里,就沒有再動過它。
雍寒在家里睡了一晚,隔天又拎著行李箱去了劇組。
從對方和小丁的對話中,謝存栩得知新電影的拍攝時長有一個月左右,也就是意味著,大概在回去以前,他都沒機會再和雍寒見面了。
他雖然覺得有些遺憾,更多的還是對回到自己身體中的濃烈期待。
以至于時隔很久,再度過上整天好吃懶做打游戲的快活日子時,他都有些心不在焉了。
然而預感好像并不怎麼準。
一連過去好幾天,謝存栩都沒能順利回去。
每天睡醒后睜開眼睛,還是雍寒家臥室熟悉的天花板和頂燈。
謝存栩不由得自我反省了一下。
所謂的預感可能只是來自于他看到自己身體時的錯覺。
重新恢復到以往的閑散模樣,他不再整天想著回去的事。
從而也就導致,狗從草地里沖出去的時候,沒做任何心理準備的他有些措手不及。
沒錯,是狗,不是他。
當時家政牽他下樓去溜達,謝存栩向來很省心,除了在草坪里撒歡打滾,哪兒都不去。
家政坐在邊上的長椅里休息,把狗繩從他脖子上取了。
旁邊有人帶金毛在草坪上玩皮球,金毛抬高前爪去推球,沒掌握好方向和力度,皮球咕嚕咕嚕地滾向草坪外的主干道。
離主干道更近的謝存栩看見滾動的皮球,倒也不知道像是撞了什麼邪,腦中空白一瞬,四肢就不受控制地追著球跑了出去。
那天也算是他倒霉。
往日進入小區的車輛都是慢速行駛,那天拐入主干道的車,也不知道司機是新手上路,錯把油門當剎車踩了,還是上車前喝高了,飆著車速就朝跑在主干道上的他撞過來。
謝存栩四肢僵硬地扭頭,靈魂卻像是被禁錮在泰迪這具容器中,無論如何都操控不了狗的身體邁出腿。
如同魂體分離。
氣勢洶洶的車頭迎面沖來,在視網膜上以成倍的速度放大——
這是他離開前見到的最后的畫面。
再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看見了紀哥的臉。
紀哥撐在床前,將手掌伸到他眼皮子底下,從左邊晃到右邊。
謝存栩漆黑的眼珠子跟著遲鈍地從左邊轉到右邊。
紀哥又將手掌從右邊晃回左邊。
謝存栩的眼珠子也毫無感情地從右邊轉回左邊。
紀哥摸摸下巴邊發硬的胡茬,“喲,這是真醒了啊。不枉我胡子都沒來得及刮,拖鞋都沒換,就從家里跑過來了。”
謝存栩:“……”
他一雙眼珠艱難地上翻,大下午的誰沒事在家里刮胡子,想讓他感動,也得編點真實可信的東西來。
大約是看出來他想翻白眼,紀哥也記起來謝存栩是下午出的車禍,他把亮起的手機屏幕推到他面前,嘖聲道:“還不知道自個兒在床上躺多久了吧,你好好看看,現在是什麼月份了?”
謝存栩神色鎮定地往手機上瞄去——
還真就愣住了。
竟然離他在小區樓下被車撞的那個下午,已經足足過去了三天。
他目光放遠,落向半空里,有短暫而輕微的失神。
紀哥心里頓時有點七上八下,語氣猶疑地問:“沒撞傻吧?還記得自己是誰吧?”